聽了若水的話,所有在場的人全都臉色大變。

    只有大巫師,卻站在當地,好像若水說的人不是他一樣。

    若水瞅着他,幽幽地嘆了口氣。

    “大巫師,難道你真的要我當衆證明,你就是那個幕後的始作俑者嗎”

    要證明的方法很簡單,只要用匕首挑破他的皮膚,就可以露出他皮膚下面密密麻麻的蟲卵。

    但若水不想這麼做。

    因爲這不論是對大巫師來說,還是對看到這一幕的人來說,都太過殘忍和無情。

    大巫師閉上眼睛,似乎笑了笑。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羽毛披風,慢慢地披在自己光裸的身體上,然後深吸了口氣,被若水用腐水激發出來的苔蘚斑很快地消褪下去,他的皮膚又恢復了原本的光潔。

    但不論是他自己還是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表面現象而已。

    他再次在自己的位置上盤膝坐了下來,一臉平靜的看着若水。

    “說吧你想早知道些什麼”

    人羣中發出憤怒的咆哮聲。

    大巫師這話,明顯就是承認了,他承認帶給部落滅頂之災的苔蘚病,就是他造成的。

    二長老雖然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悲憤,抓起手中的柺杖,對着大巫師狠狠的揮去。

    大巫師動也不動,脣角勾着一抹冷笑。

    眼見得柺杖就要砸在他的後腦,一隻白玉般的纖手伸了過來,托住了柺杖。

    “二長老不必動怒,他”

    若水欲言又止,看向大巫師的目光很是複雜。

    現在大巫師的身體,已經脆弱不堪,受不了一點傷害。

    就在他剛纔運氣讓身上的肌膚恢復正常的時候,他已經衝破了小七封住他的氣穴,此時已經氣脈逆流,就算不動手殺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若水扶着二長老,讓他重新坐回原位,然後轉頭看向大巫師。

    “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害人”

    大巫師白眼一翻,冷冷一笑:“我說過,我害死的都不是無辜的人”

    “你胡說”

    阿秀突然衝了出來,甩了他一個耳光,咬牙道:“我的弟弟阿泰,他有什麼錯他得罪了你嗎他是最老實最聽話的孩子,他連踩死一個螞蟻都不忍心你爲什麼要害他你害了我的父親,你害了我,這還不夠嗎爲什麼你還要再害死阿泰我們一家人,究竟和你什麼仇你說,你說啊”

    因爲憤怒,阿秀溫雅的臉都變得猙獰起來。

    若水怕她再次出手,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輕輕拍撫。

    大巫師擡頭看着阿秀,目光定定的,帶着一抹溫柔的悽絕,嘴角勾起,笑了。

    “阿秀,阿泰的事是個意外,我從來沒想過要害死阿泰。他是你的親弟弟啊,我疼他還來不及,怎麼會害他呢我要殺的人是阿雅,我在她的衣袖上下了蛾卵,如果她不被火燒死,也會被蟲子咬死。”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阿泰會主動衝上前去綁阿雅。不,我應該想到的,阿泰他那麼喜歡阿雅,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她被燒死呢他一定在捆綁她的繩索上做了手腳。”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你沒有要害阿泰”阿秀怔怔地看着他,然後用力搖頭。

    “不,我不信,我一個字也不信你就是殺人的魔鬼部落裏的人全都是你殺的”

    “呵呵。”面對阿秀的指責,大巫師笑了笑,隨後收起了笑容,面容凝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阿秀。

    “阿秀,難道到了今天,你還以爲當年的事情是我做的嗎你以爲你的父親是我殺的,你以爲是我逼死了你的母親,你還以爲是我在天葬臺強暴了你甚至,你以爲我會害死阿泰”

    他一疊連聲地追問道,臉部微微扭曲,眸中透中痛楚的神色。

    阿秀目呲俱裂的瞪着他。

    “難道不是你除了你還會有誰你不在的這些年,我們一直生活得很平靜,很幸福,可是,你回來了,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我的父親原本是最有可能成爲長老的人選,要不是你害死了他”

    阿秀的聲音哽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伏在若水的肩頭,輕輕啜泣起來。

    周圍的人全都聽呆了,就連二長老,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我會害死你的父親阿秀,要不是你父親突然去世,你早就嫁給我了”

    大巫師平靜的面容終於變得不再平靜,他神情激動地道:“我爲什麼會回來回到咱們的部落裏來就是因爲我一直記得我和你的約定,我說過,我要娶你阿秀,你忘記了嗎如果不是爲了這個約定,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回到這裏。如果我害死你的父親,讓你恨我,恨得不惜去修煉毒功,恨得永遠也不會嫁給我,難道這就是我要的嗎”

    他大聲質問。

    阿秀被他問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大巫師站起身來,扶住阿秀微微顫抖的雙肩,柔聲說:“阿秀,我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你,一直在保護着你,可你卻把我當成仇人一樣,對我恨之入骨,這幾年,我活得很痛苦,很難過,你知道嗎”

    他的話一下子刺醒了阿秀。

    她猛地甩開了他的雙手,像個受傷的野獸一樣,冷冷的逼視着他。

    “你痛苦你難過你是高高在上,受族人敬仰的大巫師,你也會痛苦和難過你知道這幾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一個人躲在黑暗的角落裏,讓毒物啃噬着自己的雙手,你知道我有多痛多難過你會比我還痛嗎啊你說啊”

    阿秀近乎瘋狂的大叫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阿秀,正因爲我知道,我纔沒有阻止你練毒功,也一直沒有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因爲我知道,仇恨是你活下去的動力,如果你有一天不恨我了,你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大巫師的眼睛裏隱隱閃現着淚光。

    若水相信,此時此刻,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都是真誠的。

    “是嗎可惜,現在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了。你還記得,當年我父母去世的時候,我去找過你,你和我說過什麼話嗎”阿秀冷冷地道。

    “我當然記得”大巫師閉上眼睛,痛楚地道:“我說我不會娶你了,我要繼承我父親的使命,做大巫師”

    淚水從阿秀空洞的眼眶中流了出來,她的聲音變得低沉。

    “就是因爲你這句話,讓我傷透了心。我半夜裏爬上天葬臺想向父母傾訴,可誰知道”她頓了頓,仇眼的目光射向大巫師,冷聲道:“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一滴淚水從大巫師的眼角泌了出來。

    “我知道那天夜裏,你被一個畜生強暴了”

    “對”阿秀猛的擡手指着他的鼻子:“那個畜生就是你”

    “不是我”大巫師睜開眼睛,露出微微苦笑。

    “阿秀,在成爲大巫師前一個月,要接受閹刑,從那天開始,我就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我永遠也不可能抱你,不可能抱任何女人這樣的一個我,又怎麼可能強暴你”

    聞言,阿秀猛地退後幾步,滿臉的不可置信,指着大巫師的手顫抖起來。

    “你你說謊你、你騙我”

    大巫師苦苦一笑,轉頭看向二長老:“二長老,你告訴她,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二長老長長地吁了口氣,緩緩點頭道:“阿秀,他說的沒錯,大巫師是要接受閹刑的。阿索他唉”

    他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就閉口不言了。

    阿秀就像被定住了一樣,呆呆站在原地,眼珠都不轉了。

    大巫師定定看着她:“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爲什麼要成爲大巫師,放棄你,放棄作爲一個男人的尊嚴嗎”

    阿秀用手捂住耳朵,叫道:“我不聽,你騙我你說的全都是謊話,我不聽”

    她邊搖頭邊向後退。

    大巫師上前一步,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裏,展開雙臂環抱住她,在她耳邊柔聲道:“阿秀,我的時間不多了,讓我最後再抱你一次,好不好”

    他低下頭,溫柔地親吻着她長長的秀髮。

    “你說什麼你的時間不多了什麼意思”阿秀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都呆住了。

    大巫師輕輕一笑,沒有回答她的話。

    “阿秀,我替你殺了你的殺父仇人,你高興嗎還有那些當年知情不報,替他隱瞞一切的人,也全都死了,你高興嗎”

    “我的殺父仇人”阿秀的瞳孔一縮,“他是誰他是誰”

    “三長老”若水突然說道。

    “三長老不不會的。”阿秀一臉震驚地看看若水,又轉頭看向大巫師。

    “阿索,你告訴我,她說的是真的嗎他和我父親親如兄弟,他一直待我那麼的好,就像父親一樣疼愛我,關心我,怎麼會是三長老”

    大巫師溫柔地撫了撫她的秀髮,笑得心滿意足。

    “這麼多年了,你終於又喊我的名字了。阿秀,你叫我的名字的時候,特別好聽,我常常在夢裏,都聽到你在叫我的名字,可是醒來之後,才發現那只是個可憐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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