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唐珊瑚又驚呼一聲,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粗暴無禮的男人,就是她認識的那個斯文倜儻的少年公子。

    老八卻理都不理,一躍上了馬車,掀開車簾,對着車廂裏叫道:“七哥”

    聽到老八的呼喚,若水昏昏沉沉地睜開眼,她努力聚攏目光,向車裏望去。

    小七,她就要看到小七了嗎

    一道道冷汗打溼了她的頭髮,順着她的臉頰流下來,流進了她的眼中,模糊了她的視線,也刺痛了她的雙眼。

    她只看到車廂裏有一條模糊的身影,那是小七嗎

    她用力叫道:“小七”她以爲自己的聲音很大,卻細微的如同耳語。

    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半邊臉上,顯得她的臉色格外的紅。

    唐珊瑚發現了她的異樣,撲過來叫道:“若水姐姐,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若水搖搖頭,這個動作她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做到,她覺得全身軟綿錦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就連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了。

    唐珊瑚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她只能聽清楚一個大概,可是她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卻在叫着:小七,小七

    “她不舒服我看她舒服得很”老八冷漠的聲音響起,看着她就像看一個陌生人,眼神中全是鄙夷和不屑。

    他挑起車簾,鑽了進去,一伸手,攥住了若水的手腕,把她也拖了進去,隨後從懷中摸了火摺子,晃燃了,照着車廂裏小七的臉。

    若水看到眼前閃出光亮,她用力睜大了雙眼,看着眼前那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他,是小七嗎

    他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那橘紅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臉上,也沒有給他的臉染上半點血色,反而顯得他的臉色格外的蒼白。

    那熟悉俊美的眉眼,正是她心心念念、無日或忘的小七。

    若水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股力氣,她一下子撲到小七的身邊,去摸他的臉。

    他爲什麼一動不動他是病了還是

    他的臉龐微涼,讓若水心裏一驚,她馬上把手指按在他頸中的脈搏上,察覺還在微微跳動,這才稍稍放心。

    “他、他怎麼了”若水雙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小七,卻是在問老八。

    老八氣憤憤地道:“他要死了你很快就可以稱心如意,琵琶別抱了”

    “八哥,你胡說什麼”唐珊瑚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叫道。

    若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渾身發冷,身子一個勁的打擺子,幾乎摸不準脈。

    不行,如果這樣下去,她救不了小七,她一定要讓自己快點好起來。

    她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毫不猶豫地服了下去,然後取出金針,在自己的幾處穴道上紮了下去。

    她的手顫抖的厲害,好幾次扎錯了位置,針孔處流出血來,這在她學會鍼灸之術後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若水咬了咬牙,拔出金針,再次紮了下去,直試了好幾次,才終於刺準了穴位。

    施過這幾針之後,若水覺得精神一下子恢復了不少,力氣也一點點了凝聚了起來。

    “我是讓你給七哥治病,你倒好,給自己又服藥,又扎針,是在裝嬌弱,博同情嗎哼我老八可不會上你的當”

    老八一直冷眼旁觀,這時候見她神采奕奕的模樣,再看到昏迷不醒的小七,心中更恨,忍不住出口嘲諷。

    他的話實在太過尖酸刻薄,就連唐珊瑚都聽不下去,爲若水感到難堪。

    若水卻恍若未聞,她拉過小七的左手,屏心靜氣地幫他把脈,對周遭的一切全都置之不理。

    “他受了很重的內傷”她只摸了一會就判定,小七體內的經脈紊亂,氣息微弱,半邊身體冰涼,半邊身體滾燙,可是她又找不出他受傷的原因。

    “老八,你告訴我,小七他是怎麼受的傷”她終於回過頭,看向老八。

    老八看她一眼,把正要衝出口的冷言冷語嚥了回去,把臉向旁邊一扭,看也不看若水,說道:“你被那、那個男人擄走之後,七哥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帶着我們沒日沒夜的趕路,晚上,他讓我們休息,自己守夜,可他每個晚上都不睡覺,就那樣睜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我們知道他是在擔心你可是你、你那個時候在做什麼你”

    他說着說着又氣憤起來,惡狠狠地瞪着若水。

    若水聽得心都揪了起來,她的目光落在小七的臉上,輕輕撫着他蒼白的臉,道:“有人追殺你們麼他是怎麼受的傷”

    “什麼人會追殺我們你少顧左右言其他七哥他怎麼受的傷,你比誰都清楚”老八直視着她,“他是爲了你,全都是因爲你他的傷,是心傷他不喫不喝,不眠不休,只是掛念着你。他的身體也是肉做的,怎麼可能會不生病今天趕路的時候,他突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他說自己沒事,卻突然吐出血來”

    他幾乎是吼了出來。

    若水的渾身重重一震。

    心傷吐血

    是了,老八說的不錯。

    她幫小七把握的時候,的確感覺到他的心脈受損。

    可是以小七的身手,如果有人想要傷他,他最先護住的就會是心脈,怎麼會傷及心脈呢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自傷

    若水的眼中一下子盈滿了淚水,她凝視着小七,淚珠一顆一顆的滾落下來,她的耳邊迴盪着老八剛纔的述說,小七,全是爲了她她被人擄走,他就用這種方式來懲罰他自己

    “小七,你真傻你怎麼傻到做出傷害自己這種事你難道不知道,你傷害自己,我的心有多痛麼”她喃喃地道。

    “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你還會心痛你早就沒有心了,你的心已經給了別的男人了我七哥是傻,他竟然爲了你這樣一個女人,把自己弄到生命垂危的地步他真是傻透了”

    老八冒火地叫道。

    “八哥,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你說若水姐姐的心給了別的男人,給了誰若水姐姐心裏只有七哥一個人啊”唐珊瑚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給我閉嘴,少替她說話”老八衝她一瞪眼:“你要是再敢幫她說話,你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見老八暴怒欲狂,唐珊瑚嚇得閉上了嘴,一個字也不敢插言了,只是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珠,看着若水,眼中滿是同情。

    “我七哥,還有救嗎”老八不再理會唐珊瑚,直視着若水。

    他心裏打定了主意,要是若水救不了七哥,他一定親手要了她的命,讓她永遠陪在七哥的身邊。

    若水卻沒有看他,她的眼睛再也沒有離開過小七。

    “小七,有我在,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她低語道,聲音中充滿了意不可回的決心和堅定。

    心脈受損,比所有的經脈受傷都要更加嚴重十倍。

    這不同於一般的病症,這屬於內傷,要想治癒他的心脈,就只有一個法子。

    “老八,珊瑚,你們全都守在車外,我要幫他治傷,不管發生了任何事,都不許進來打擾我,知道了嗎”

    若水並沒有看向兩人,她從懷裏摸出布包,打了開來,一排長長的銀針閃爍着微光。

    “只留你和七哥在這裏,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起了歹心,加害我七哥,然後逃走”老八冷哼一聲,動也不動。

    “老八,我不管你對我有什麼樣的誤會,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現在,我必須要做的事,就是救小七他的內傷已經很嚴重了,如果不加以及時救治,輕則武功全失,重則性命不保,老八,你要是不聽我的吩咐,就等於是你親手要了你七哥的命”

    若水一字一字地道,每個字都像錘子一樣,重重敲在老八的心裏。

    他一言不發,掀開車簾出去了。

    “珊瑚,有蠟燭嗎幫我點上。”

    唐珊瑚依言取出蠟燭點燃,她想留在車廂裏幫忙,然後看若水怎麼幫小七治傷,若水卻對她微微搖頭。

    “珊瑚,你也出去,我治病的時候要全神貫注,不能分心,你幫我在外面守着就行。”

    唐珊瑚有些戀戀不捨,她和若水分開了好幾天,好容易見面,卻連話也沒說上幾句。

    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敘話的時候,乖乖的點了點頭,也出去了。

    “水兒,水兒。”昏迷中的小七突然發出囈語,聲音雖然模糊不清,若水還是聽到了。

    顯然,他在昏迷中也記掛着自己的安危,想來是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潛意識中已經起了反應。

    若水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蒼白憔悴的容顏,心中又是一陣抽痛。

    “小七,我在這兒,就在你的身邊。”她俯在小七的耳邊道,她相信他一定聽到了她的說話,因爲他的手指突然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若水的心中一喜,他還有意識,那治療起來就事半功倍

    “小七,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治好你”

    這是老八和唐珊瑚在車廂外聽到若水說的最後一句話。

    從那時候開始,車廂裏就再也沒有聲息傳出,靜悄悄的,只有燭光搖動的影子,晨映照在車簾上,微微晃動。

    “八哥,你說若水姐姐能治好七哥的傷嗎”唐珊瑚湊在老八的身邊,小聲道。

    老八閉緊了嘴巴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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