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若水滿不在乎的點點頭:“那就請太醫們前來診治好了。”

    看到姚皇后似乎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若水更是覺得好笑,她明亮的雙眼轉了轉,心想:索性再送她一個驚喜,讓她高興高興。

    她的目光落在被後面那名侍衛押解進殿的太醫身上,他自打進殿之後,就一直低垂着腦袋,頭也不擡,毫不引人注意。

    “這位太醫雖然面生的很,但既然能在太醫院供職,想來醫術一定出衆,而他對毒術”若水故意頓了一看,只看到姚皇后似乎驚跳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的表情,她微微一笑,續道:“好像也頗有研究,不如就請這位太醫幫這幾位大人們診治一下,父皇,皇后娘娘,您二位覺得如何”

    聖德帝點了點頭,道:“很好。”

    姚皇后則咬着脣,過了好半晌,才勉強點了下頭。

    她怎麼也沒想到,若水會提出這個建議來,心中不由得喜憂參半。

    這名太醫的醫術和毒術如何,在場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會醫術,這個人人都能看得出來,但是,柳若水又是從何得知,這名太醫也會毒術呢

    她目光陰沉沉的看着若水,心中暗恨。

    她想不明白的是,她安排的天衣無縫的計劃,爲何會出了紕漏

    聖德帝已經臥牀不起一月有餘,被她軟禁在深宮之中,眼前的這個臭丫頭是從哪裏來的這麼大的本事,不但找到了人,還治好了他的病,讓自己功敗垂成

    她究竟是怎麼混進皇宮裏來的

    而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沒有得到半點風聲難道自己那幫手下,全都是死人嗎

    連她這麼一個大活人進了宮,都不知情,而且還讓她救出了聖德帝,治好了他的病,解了他的毒。

    究竟是自己的手下太廢物了,還是這個臭丫頭的本領通天

    姚皇后越想越有一種要吐血的衝動。

    棋差半招

    自己離成功就差半步,可是這半步,卻成爲了她和成功之間,永遠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一切,都是這臭丫頭搗的亂

    她她天生就是自己的剋星啊。

    姚皇后真是越想越不甘心,她費勁了心力佈署好的這一切,全都變成了泡影,到頭來,她依然是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抓到。

    現在這臭丫頭反客爲主,害得自己如此被動,不,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扳回這一局。

    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寄託在這名太醫身上了。

    “來人,給他鬆綁”大太監德喜吩咐左右,兩名侍衛拔出腰刀,唰唰幾下就割斷了那人身上的繩索。

    那太醫立刻像灘爛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看到他這副沒骨氣的樣子,姚皇后不由皺了下眉,一顆心提了上來。

    “這位太醫,你姓甚名誰,在太醫院供職多久了”若水緩步走到那太醫身前,柔聲問道。

    那太醫萬萬沒想到若水會問到他的頭上,垂着頭一言不發。

    一名侍衛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喝道:“太子妃問你話,速速回答”

    那太醫身子一抖,戰戰兢兢的擡起頭來,見若水神色溫和,可心中依然慌亂不己,顫聲道:“下、下官,白、白守仁,進、進太醫院,已經、已經整整十三年了。”

    他的嗓子抖得幾乎連話也說不清。

    在場的大臣們不由全都搖了搖頭,心想:此人不成大器

    雖然他們不知道這白守仁究竟是誰的人,又犯了什麼事,但看到聖德帝令人押了他進來,就知道他和聖德帝中毒一事,脫不了干係。

    鄭太尉不由撫着自己花白的鬍子,暗自懷疑:就憑此人這點兒膽色,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給皇帝陛下下毒就算他是受人指使,那還不是一打就招

    他的目光不由向姚皇后瞟了一眼,心中暗哼一聲,用這樣的人辦事,豈能成得大事真是蠢之極矣

    若水又和言悅色的問了白守仁幾個問題,白守仁心下稍安,回答的倒也井井有條起來。

    他乃是東黎帝都人士,從小父母雙亡,被叔叔嬸嬸撫養長大,自幼喜讀醫書,對醫學一道頗有天份,十三年前,太醫院在帝都招募小吏,他通過層層考覈,脫穎而出,成爲了太醫院的一名無品小吏。

    衆人聽到這裏,一齊看向他身上的太醫袍,那分明是七品官員的服飾,心中都彷彿有了數。

    他現在不過三十多歲,用了十三年的時間,在太醫院中,從一名無品的小吏做到了七品醫官,這個職位的升遷不可謂不大,但也算不得太引人注目。

    一名太醫,還是有品階的太醫,在太醫院供職十三年,而大多數人卻對此人沒半點印象,這事可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至於他的來歷,說的是不是假話,衆人倒並不懷疑。

    能夠通過考覈而進入太醫院的,家世身份那一定是要查得清清楚楚的,甚至上至他的祖宗三代,都在太醫院的名錄上記載着。

    據白守仁言道,他自入宮之後,由負責抓藥的小吏,一步步升遷,成爲一名正式的太醫,用了足足十年的時間。

    這倒並不誇張,通過這件事倒也說明他的確是醫術過人,自學成才。

    衆人聽了白守仁的話,一起向周太醫瞧去,周太醫點了點頭,證明他的話完全屬實。

    至於白守仁這三年是如何從沒品位的醫官,一躍成爲正七品,要是說沒有人暗中提攜,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聽到這裏,殿內的大臣們彼此交換眼神,心中均敢斷定:此人的背後,一定有一位在宮中權勢甚高的主子。

    而他的主子是誰,此時已經昭然欲揭了。

    “陛下吩咐,這幾位大人們像是患了病,你既然醫術不錯,就去給這幾位大人們檢查檢查,幾位大人是得了什麼病。你要是查不出來,就說明你是混在太醫院裏濫竽充數的庸醫,這太醫院留不得你這種無用之人”

    德喜公公尖着嗓子說道,聲色俱厲,那白守仁嚇得低着頭不敢擡,連聲稱是。

    “去吧”

    德喜公公一擺拂塵,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架起癱坐在地上的白守仁,帶着他走到那幾位一動不動的木頭人身前,把他往地上一丟。

    白守仁吸了好幾口氣,才控制着軟得像麪條似的腿,從地上爬了起來,哆哆嗦嗦的站在姚思遠面前,小心翼翼地幫他檢查起來。

    他的額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又是把脈,翻眼皮,又是在姚思遠的身上各種敲打了一番,臉色變了又變,終於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好像恢復了一些信心,腿肚子也不抖了,喘氣的聲也大了,又來到第二個木頭人面前,照着剛纔的程序,依舊來了一遍。

    若水懶得看他檢查的過程,關切的對聖德帝道:“父皇,您大病初癒,久站不適,不如坐下休一忽兒吧。”

    聖德帝點了點頭,微笑道:“還是你細心,好,朕就坐着,看這一出好戲,究竟能唱到什麼時候。”

    他話中意有所指,姚皇后聽在耳裏,心頭又是一陣狂跳,只是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依然保持着她皇后娘娘端莊優雅的風度儀態。

    “陛下,請上座。”德喜公公引着聖德帝穿過大殿,走向御階,向那張象徵着高高皇權的龍椅走去。

    他突然顏色一變,不敢置信地看着御階上方,眼珠子睜得大大的,腳步停了下來。

    “陛下,這、這”他的嘴脣發抖,說不下去了。

    在皇帝寶座的龍椅旁邊,正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把雕綵鳳祥雲的鳳椅。

    一望可知,那椅子是給誰準備的,又是誰不久之前剛在上面坐過。

    這、這可不是造反了嗎

    德喜公公這話到了嘴邊,就是不敢吐出來。

    聖德帝目光一瞥,也瞧見了那把鳳椅。

    他的臉上卻並沒有怒容,只是一雙深邃的目光落在那把鳳椅上,看了好久,好久。

    姚皇后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此時此刻,她真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讓能工巧匠雕刻出這把鳳椅。

    它那華美繁瞻曾經那樣博得了她的喜愛,讓她坐在上面,根本就不想起來。

    它就擺在那高高的御階上,她端坐在其中,俯視着下方羣臣,那種感覺真是讓人心醉,看着衆人對自己俯首貼耳的樣子,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的最高統治者女皇

    雖然東黎自古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女子當皇帝,但那又何妨

    什麼事都會有開始。

    她握着從聖德帝那裏取得的金印,就像握着東黎國的命脈,這個國家,由她說了算

    她一天比一天更加沉迷於坐在這把鳳椅上的感受。

    她突然覺得,之前的自己,真是太蠢了

    居然想要扶持君天翔那樣一個廢物當太子,來繼承東黎的江山。

    這江山,他們男子坐得,爲何她女子就坐不得

    她就偏要坐給他們看

    如果不是聖德帝突然出現,她幾乎就要在這張鳳椅上一直坐下去了,可是卻偏偏被那個臭丫頭壞了她的好事。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問題,不是要如何把這張鳳椅坐下去,而是如何讓它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它那讓她讚不絕口的雕工和完美的弧度,現在看起來是如此的礙眼

    她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上聖德帝開口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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