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編出的那個桂枝飲和鳳宜香會讓人中毒的故事,幾乎連她自己都要信以爲真。
這一場栽贓嫁禍的戲碼,自己三人配合得簡直是天衣無縫。
讓這姚皇后百口莫辯
姚皇后最喜歡的就是栽贓嫁禍,現在就讓她自己嚐嚐,被別人栽贓嫁祝,是什麼滋味罷
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若水勾起脣角,淡淡的一笑。
這齣戲,她可不是主角,索性做個旁觀者,靜靜的看一出好戲罷。
聽了姚皇后的泣訴,聖德帝不由得聳然動容。
他沉聲道:“皇后,你起來。”
姚皇后卻跪伏於地,頭也不擡,泣道:“陛下不相信臣妾所言,認定是臣妾下毒加害陛下,臣妾寧願跪死在這裏。”
“胡鬧,誰說朕不相信你了皇后,你嫁給朕數十年,你的爲人如何,朕還不清楚嗎”
聖德帝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微微傾身,親自攙了姚皇后起身,溫言道:“皇后,你平身。”
姚皇后臉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眼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之情,她很快垂下眼皮,掩飾住了內心的歡喜。
和聖德帝做夫妻多年,對聖德帝的性格她還是比較瞭解的。
他重情重義,做爲一名帝王來講,他算不得鐵石心腸,也做不到鐵血無情,東黎之所以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條,百姓們安居樂業,靠的是他的仁政,而不是鐵腕。
看來,她的這一招棋是走對了,果然,聖德帝被她的一番話所打動。
事實上,姚皇后的話倒的確不假,聖德帝所中的毒,和她並無關係,她也對毒術一竅不通,那桂枝飲和鳳宜香,更是若水整治她而變的一個戲法
“陛下相信臣妾是清白的,可是鄭太尉和諸位大臣們都不信臣妾。”
姚皇后的心裏落下一塊大石,目光對着御階下的羣臣掃了一眼,見衆人對自己都是一臉的憤然。
“朕信你要是有人再敢誹謗皇后,朕不管是誰,一定把他重重治罪”
聖德帝語氣森嚴,雙眼射出凌厲的光,讓羣臣們不由自主的一凜,一起躬身,就連鄭太尉也不例外。
“臣等不敢”
“大家平身吧。”聖德帝又恢復了平和的語氣,對着御階下方的一人看了過去,只看得那人渾身寒毛直豎,腦袋差點縮進了脖子裏。
“周醫正”聖德帝淡淡開言,聲音不大,卻震得周太醫渾身一震,雙腿一軟,一下子趴在地上。
“下、下官在。”他的聲音抖得厲害。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曾太醫爲朕請脈,而曾太醫請脈之後,便會將朕的病情病況載入診史,所以朕的身體狀況如何,你和曾太醫最清楚。讓朕不解的是,朕中毒之事,原本應該只有你二人知曉,可朕剛剛得知,如今朕的病情傳得滿城皆知,人人都道是太子妃給朕下毒,這個傳言,卻是從何而起啊周醫正,你可知曉”
聞言,姚皇后剛剛恢復正常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發白起來。
她神色怔忡,呆呆地看着場中的周太醫,眼神中閃爍着不明的光芒。
如果皇帝身染重病,那此事定是國之機密,絕對會被瞞得密不通風,以免傳到鄰國,讓對方起了不軌之心。
但是最近一個月來,滿城關於聖德帝中毒的謠傳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更有謠言說是太子妃乃是下毒之人,而守城的官兵還有御林軍們都暗中接到了祕令,捉拿太子和太子妃,死活不論
至於究竟是誰把皇帝中毒這個消息透露出去的,除了太醫院中的太醫們,再沒有別的可能。
大臣們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周太醫和曾太醫,在二人的臉上轉了轉,然後落在了周太醫的身上。
那曾太醫一臉正氣坦然,而周太醫則膽怯惶然,是誰做的,一看而知。
周太醫額頭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淌,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陛下,真的不是下官透露出去的。下官在太醫院數十年,自然知道這當中的利害所在,下官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萬萬不敢透露陛下的病情,犯下這等死罪。請陛下明察啊。”
周太醫的全身抖得像篩糠一樣,心驚膽顫的只知道磕頭。
若水的目光在周太醫的臉上瞬了瞬,很快又移開了。
在剛發現聖德帝所中天南星之毒的時候,她和小七就懷疑太醫院中有人和那下毒的祈福法師暗中勾結,難道此人會是這周太醫
可是看到他嚇得這膽小如鼠的模樣,若水很快就搖了搖頭。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聖德帝的聲音響了起來。
“朕又沒說是你朕只要你把看到的,聽到的,一五一十再重複一遍,說給大夥兒聽聽。”
“下、下官”周太醫似乎想擡起頭來,瞧向御階上的某人,可馬上又把頭一埋,腦袋幾乎觸到了堅硬的金磚地面。
“陛下的話,你沒聽到嗎趕緊回答。”德喜公公看着周太醫那沒出息的樣子,尖着嗓子說道。
“是,是。”周太醫把心一橫,咬了咬牙,顫聲道:“陛下的診史和用藥記錄,下官一直收藏在太醫院下官的房中,鎖在暗格之內,那鑰匙我隨身攜帶,從不離身。然後有一天,皇后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女突然來到下官房中”
聽到這裏,姚皇后的臉色一變,似乎想出口喝斥,隨後強自忍住,暗中握拳,眼神變幻不定。
聖德帝像是壓根沒有注意到姚皇后的異樣,雙眼只是毫不放鬆的注視着周太醫。
“繼續說。”
“是。”周太醫顯然是豁出去了,說話也變得流利了許多。
“那宮女帶來了一壺好酒,說是皇后娘娘的賞賜。下官知道,太醫院有嚴令,當值期間太醫一律不得飲酒。下官、下官素來好酒,聞到這股酒香,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便想只喝上一小口,哪知這酒實在香醇之極,下官不知不覺就喝下了一整壺,然後變得酩酊大醉,倒在上牀睡了過去。”
“那後來呢”德喜尖聲問道。
“後來”周太醫回憶道:“下官酒量一向不淺,這酒雖然醇厚,下官又睡得香甜,可是迷迷糊糊之中,下官感覺到有人進了下官的房中,也沒在意,只以爲是同時當值的太醫,哪知此人進房之後,徑自向下官牀前走來,並且在下官的身上到處摸索,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找什麼東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來,鄭太尉忍不住問道。
“下官也不知道,下官醉得實在太厲害了,迷糊中伸手一抓,在那人的手背上抓了一把,然後就人事不知了。後來下官酒醒之後,想起酒醉之後的事,嚇了一跳,後來發現房中和以前一般無二,下官身上又沒少了什麼物事,連那枚鑰匙都依舊藏得好好的,這才放下心來,只當下官當時是酒醉後做了一夢。”
“那究竟是夢還是確有其事”鄭太尉又問。
周太醫擡手拭了下額上的冷汗,目光對着大殿角落裏的一個人瞧去。
“下官本以爲是夢,可是下官卻發現,在右手的指甲之中留有一些血漬,顯然是下官在夢中的確抓破過那人的手背,下官不免狐疑起來,在太醫院中查看,然後在他”
他伸手一指:“白太醫的手背上,發現了三道血痕”
白太醫一直不引人注意的縮在角落裏,低垂着腦袋聽着周太醫的話,身子微微發顫。
突然聽得周太醫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全身猛的一抖,張大了雙眼,一臉驚恐的看向周太醫。
“不、不、不是我”
“不是你那白太醫你由何解釋你手背上的三道血痕,從何而來”周太醫冷笑一聲。
“這、這是被下官家中,家中養的貓兒抓的。”白守仁的額頭上一下子遍佈冷汗。
“被貓抓的我卻不知道,白太醫家中何時養了貓兒太醫院的院旨中有明令,所有太醫,家中不許養狗養貓,難道白太醫你忘了不曾”
周太醫步步緊逼。
白守仁登時瞠目結舌,答不出來。
此時周太醫只求自己能夠脫罪,至於別人的死活,關他何事。
更何況這白守仁三年來升遷極快,他全看在眼裏,在白守仁背後支持的那人是誰,他更是心知肚明。
顯然,姚皇后不滿意太醫院只有自己這一條忠心的狗,還要在安插進人手來。這白守仁在太醫院十年來碌碌無爲,真不知道他走了哪門子運道,燒了哪門子高燒,竟然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這白守仁比自己年輕,前途遠大,看來姚皇后對自己已經不滿,自己就算是再巴結,恐怕也巴結不了多少日子了。
加上前次被若水整治了一番,他曾去求姚皇后爲己出氣,哪知姚皇后反而大罵他沒用,把他趕了出來,更讓他心灰意冷,萌生了退意。
比如這次之事,姚皇后幾次三番暗示,詢問聖德帝的身體狀況如何,都被他含含糊糊的掩蓋了過去。
可姚皇后顯然已經不再信任於他,所以纔派了她新近提拔的白守仁,用計灌醉自己,藉機偷走鑰匙,盜取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