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卻藏在他的心裏,沒有說出口來。

    能夠寵你,是我的幸運

    只是這話太過肉麻,小七實在是難以啓齒,只是他相信,他縱是不說,若水也全都知道。

    果然,若水看着他的目光,再次微紅了臉,埋首在他懷裏,不再掙扎了。

    他抱着若水,一徑出了皇宮,沿途中的宮人們看到兩人這般恩愛親暱的模樣,先是喫驚得張大嘴,隨後趕緊低下頭來,不敢直視,卻用眼光偷偷地向二人直瞥,心中偷笑不己。

    小七說到做到,他也不乘馬駕車,抱着若水就這樣一路走回了太子府。

    幸好天時己晚,路上行人不多,更沒幾人能夠看清楚二人的容貌。

    否則用不了多久,帝都的百姓們又會多上一條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進了太子府,府裏的下人們早都對自家主子的這種舉動見怪不怪了。

    何管家更是眉毛也沒稍動,彎着腰畢恭畢敬地迎了二人進府。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等到進臥房中,小七將若水放在牀上,看着若水面紅耳赤的樣子,心裏一陣悶笑。

    “又不是你”

    若水沒好氣地瞪了小七一眼,從牀上坐起身來。

    她想起從宮中帶回來的東西,從懷中取出那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打了開來,露出連根帶枝的黑色小花。

    “這是什麼花”小七好奇地打量了幾眼。

    “咦”他忽道:“這花已經枯死了。”

    “枯死你很快會看到,它會死而復生的。”若水微微一笑,找了一個空花盆,仔細地將黑色小花移栽進去。

    看見若水如此小心,小七不由多看了幾眼,只是他實在瞧不出,這不起眼的黑花有什麼出奇之處。

    若水將最後一點根鬚掩埋好,才鬆出一口氣,再次仔細檢查花瓣有沒有折損。

    “這花叫什麼名字”小七問。

    “幽冥花。”若水擺弄着花枝,頭也不擡地答道。

    “幽冥花”

    小七皺眉,這名字聽起來就不討喜,和這花的形狀一樣,黑中泛紫,在燭光下瞧來,似乎仍帶着森森冷意。

    “這花有毒”

    小七看來看去,也沒發現這花的特異之處,只是黑得有些古怪,除此之處,和路邊的野花根本沒什麼分別。

    只是看到若水這般鄭重的表情,他也猜出了一二。

    若水微微點頭。

    “我懷疑父皇所中之毒,和這幽冥花有很大的關係。”

    小七抽了口冷氣,指着盆裏的墨花,詫異道:“這朵小花居然如此厲害”

    “其實這一朵花的毒性並不明顯,你可以聞聞,它的樣子雖然不美,味道很是清幽,不過,所謂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如果是上千朵幽冥花一起盛開,它的花香就會變成一種極爲厲害的毒藥,父皇所中之毒,就像是聞過大量的幽冥花一起盛放的情形。”

    若水幽幽地道,她支着下巴,望着擺在窗臺上的幽冥花,怔怔出神。

    這幽冥花極是少見,培植起來更是不易,卻在皇宮的御花園裏發現了一株,因爲這花的香味奇特,讓人聞過之後很難忘記,而花王爺的身上也有這種幽冥花的香氣,他素來愛花,喜花種花,更會調製各種香料

    對了,香料

    若水腦中靈光一閃,捕捉到了什麼。

    “小七,你說今天午後,你和父皇在勤政殿中批閱奏摺,當時父皇還精神奕奕,是不是”

    “不錯。”小七點頭。

    “當時勤政殿裏可曾點了什麼香料嗎”若水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

    “香料”小七一愣。

    他從來不曾留意過這些東西。

    被若水一提,他努力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道:“殿堂裏好像的確擺着一個孔雀麒麟三足香爐,只是當時有沒有焚香,我卻記不得了。”

    “那父皇平時所用的香料一般都存放於何處”若水眼前一亮,追問道。

    “應該是存放在宮裏的庫房之中,怎麼了”

    “小七,咱們去夜探勤政殿,如何”若水站起身來,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小七嚇了一跳,隨後搖頭道:“別胡鬧,勤政殿有什麼可探的,那裏除了書就是奏摺,你要是想去,明天我帶你去瞧便是,今天你累得緊了,早點睡覺。”

    若水卻搖頭道:“明兒再去,恐怕就來不及了,我就想今晚上去瞧。”

    她神色甚是執拗,眼神堅定無比。

    小七無奈,只好由她,心道:莫非有了身孕之人,行事都是這般任性妄爲麼

    他帶着若水,再次返回了皇宮之中。

    兩人都穿上了夜行衣,用黑巾蒙着面。

    這也是若水的提議,她說是不希望被人發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居然於夜半三更潛入皇宮,行事鬼祟,傳揚出去的話有損二人的聲譽。

    小七不禁好氣又好笑。

    她就對自己夫君的功夫這樣沒信心麼

    有他帶着,那一羣酒囊飯袋的皇宮侍衛怎麼可能發現

    但只要她高興,他自是無有不依。

    這勤政殿他輕車熟路,日日都來,帶着若水潛進殿中,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沿途沒有驚動一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殿中。

    大殿裏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因爲這裏是聖德帝白日裏批閱奏摺的地方,乃是宮中禁地。

    通常聖德帝離開之後,便由德喜公公將門反鎖,連打掃的太監都不得進入。

    直到第二天,德喜公公會來打開房門,監督着一衆太監和宮女們將殿堂的內外打掃得乾乾淨淨。

    所以若水纔會提議憊夜前來。

    因爲她知道現在大殿裏的情形一定和白天的時候一模一樣。

    所有的東西都沒有經過清理,尤其是那隻香爐

    兩人沒有燃燭,因爲長窗之外不時有宮中侍衛巡邏而過,只要這裏有一點的燭光就會立時被發現蹤跡。

    若水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小七卻幾乎能做到視暗夜如白晝。

    “小七,你去把香爐裏的灰燼全都掃出來,裝在這個瓶子裏面。”

    若水把一個寬口瓶交在小七的手中,然後輕輕聞了聞,果然從空氣中瀰漫的墨香之中嗅到了一絲極淡極淡的幽香。

    看來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她心中有了底。

    小七依言盛了一瓶的香灰,然後塞上瓶口,遞還給若水。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若水的意圖,心中也像若水一樣,有一絲隱隱的不安,像是想到了什麼不敢相信的事,卻又說什麼也不敢相信。

    “還需要什麼”他簡短地問。

    “不要了,咱們回去吧。”瓶子到手,若水心滿意足。

    二人打道回府,依然沒有驚動宮中侍衛。

    回到房中,若水迫不及待地鋪開一張白紙,然後將瓶中的香爐倒出一小撮在紙上,取過火折,點燃了那紙。

    小七隻覺得納悶,不明白她此舉的用意,卻聰明的並不發問。

    白紙迅速地燃燒起來,隨着火光的升起,房間裏開始散發出一股香氣,和擺在窗口的幽冥花的花香幾乎一模一樣。

    現在就連小七也被勾起了興趣。

    這相同的香氣足夠引起了他的警覺,他馬上反應過來,問道:“有人在勤政殿中的香料中動了手腳父皇就是吸入了大量用幽冥花製作的香料,才中的毒”

    這事情實在是太聳人聽聞,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卻由不得他不信。

    若水點了點頭,又補充道:“父皇吸入的只是一部分,這香料在父皇的寢宮中一定還有,可惜我當時沒有發覺,現在那香爐之中,定是連粉末也找不到了,唉”

    她懊惱地嘆了口氣。

    “水兒,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人會不會是他”

    一個名字在小七的舌尖上打轉,卻始終說不出來。

    他雖然沒說,若水也知道他要說出來的名字是誰,搖了搖頭,道:“不像。”

    “爲什麼不像”小七挑眉。

    在他看來,倒像得很呢

    因爲他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正好趕在父皇前腳剛剛中毒,他後腳就出現在了皇宮裏。

    四年了,他要是或遲或早的出現,小七都不會懷疑到他。

    可現在,種種的矛頭和疑點都指向了花王爺。

    小七縱然是想讓自己相信他不是毒害父皇的兇手,卻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

    “有的時候,看起來越像是真的事情,它反倒像是假的,而看上去假的,倒有可能是真的。”

    若水沉吟着,有條有理地分析道:“你想的不錯,他的出現的確很巧,很容易讓人引起懷疑。可如果是你下的毒,你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候出現嗎這豈不等於是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他就是下毒兇手你覺得,你的皇叔他像是這麼蠢的人嗎”

    小七低頭不語,暗自琢磨,他不得不承認若水分析得很有道理。

    就在剛纔,他幾乎認定花王爺就是毒害父皇之人。

    可反過來一想,就像若水所說的,表現上看起來最可能的,反而是最不可能的。

    因爲花王爺出現的時候,正好是父皇中毒之時,導致父皇中毒的花香,像是也和花王爺有關,他身上有幽冥花的花香,他又最懂得制香,他還把親手所制的香送給了父皇和皇祖母

    這種種的跡象似乎都表明,下毒之人就是花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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