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怎麼會有紅花”

    若水警覺地擡起頭,聞着空氣中淡淡的藥味,她的目光在地上逡巡着,一眼就看到了那灑在地上的淡紅色液體。

    “真的是紅花”她一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忍不住渾身一個顫抖,擡起頭。

    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小七,一個是墨白,她狠狠地咬着牙。

    “告訴我,這是誰幹的,是想打掉我肚子裏的孩子嗎”

    她那冷冰冰的目光看得小七後背起了一層寒意,他從來沒在若水的臉上看到她這樣冷漠的表情,她明明是在看着自己,卻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

    他沉默不語。

    身爲一個男人,他雖然不齒墨白所爲,卻做不出當面告狀這種事。

    如果墨白他也是一個男人的話,他應該會勇於承認。

    果然,墨白幾乎都沒有猶豫地就衝出口而。

    “是我”

    墨白站起身來,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爲什麼要趁我昏迷的時候,傷害我的孩子墨白,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做”

    若水面無表情,她的聲音比她的神情更加的冰冷。

    墨白沉默了一下,終於說了出來:“原因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是爲了你好,我不想你以後會後悔”

    “夠了”若水大聲打斷了他,她的臉板得緊緊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她的兩隻眼睛像兩汪冷泉,幽幽地泛着寒光,看得墨白心中一寒。

    她推開錦被,站起身來,突然覺得一陣頭暈,身子一晃,小七忙伸手扶住。

    若水卻看都沒看他一眼,推開他的手,顫微微地站在當地,臉色蒼白,卻又泛着一絲奇異的紅暈,讓她的容顏看來更加嬌媚。

    墨白不由怔怔地瞧着她,卻不敢看她的眼睛,因爲她的那雙眼睛有如利劍一樣,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心,扎得他心中劇烈地疼痛起來。

    若水吸了口氣,緩緩地一步步向墨白走去。

    她覺得渾身乏力,走得搖搖晃晃,小七咬了咬牙,再次伸過手去,卻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冷漠嚇住了他,他竟然害怕被她拒絕,害怕她再次毫不猶豫地推開自己的手。

    若水停在墨白的身前三步之地,她微微仰頭,看向墨白,輕輕地開口說道:“墨白,你告訴我。”

    “什麼”墨白怔怔地迴應。

    “你告訴我,究竟要怎麼樣,你纔會離開我不再像陰魂不散一樣纏着我你告訴我。”若水的聲音不大,卻像是在墨白的耳邊響起了一個炸雷,炸得他整個人都懵了。

    他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像若水一樣的蒼白,眼睛卻黑黝黝地,眸子深處似乎燃燒了兩小簇火焰。

    “你要趕我走”他幾乎不敢置信地問道,聲音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沙啞。

    “你這尊神太大,我這小小的竈臺實在是容不下你,請墨大俠你高擡貴手,放過小女子,好不好”若水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

    墨白的臉更白了,他直勾勾地看着若水,用力吐出了三個字:“爲什麼”

    “爲什麼”若水勾了勾脣角,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這是個好問題,墨白,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爲什麼。”

    她頓了一頓,擡起眼眸,對着墨白瞬了瞬,墨白只覺得她的眼睛深幽幽的,像是兩口不見底的深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他下意識地不想聽了,因爲她說出來的答案一定會傷得他體無完膚。

    若水卻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她的聲音冷得像一塊寒冰。

    “從一開始你接近我,就懷有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從來沒有深究過,也沒有追問過,因爲你一再地救過我,救過小七,所以我一直在容忍你,包括你做了很多過份的事,我全都容忍了。可今天,我絕對不會再繼續容忍下去了墨白,你必須離開,這世上沒有哪個母親,會容忍別人傷害自己的孩子你懂嗎墨白,你的所作所爲,已經觸及了我能容忍的底線,我不能留着一隻狼在身邊,因爲它隨時有可能會喫掉我的孩子”

    墨白的腰板挺得筆直,他的臉和他身上的衣服幾乎是一個顏色,聽了若水的話,他居然笑了,笑得還很愉悅。

    “就爲了這個你怕我會繼續傷害你的孩子”他的神情明顯輕鬆了很多。

    “不錯。”若水的聲音依然冷冰冰的。

    “如果我答應你,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打你肚子裏孩子的主意,再也不逼你打掉他,這樣可以嗎你可以讓我繼續留下來嗎嗯有我在,我會永遠保護你不受到任何人的傷害,不管是多厲害的人想要害你,只要有我,你就會安然無恙,讓我留在你身邊,繼續保護你,如何”

    他從來沒有這樣低聲下氣地說過話,這番話從他的嘴裏吐出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的語氣中居然含着祈求的意味。

    這是怎麼了

    但是,他顧不得許多,只要能繼續留在她的身邊,讓他做什麼他都樂意。

    至於那個孩子暫時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說這話的時候,倒是百分之百的誠心,就連小七都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暗暗握緊了拳頭。

    雖然小七心裏一百個贊同若水的做法,可聽到墨白這樣的語氣,心裏沒來由的微微一酸,爲他感到了一絲難過。

    不能心軟,水兒,你一定不能心軟

    他的目光從墨白身上移開,緊緊盯住若水,卻沉默着一言不發。

    現在不是他說話的時候,做爲一個男人,他有他的驕傲、尊嚴和風度,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對墨白落井下石,那樣有失君子所爲。

    墨白的話似乎起了一點作用,若水冰如寒冰的臉色緩和了一下,她的眼神也不再像剛纔那樣冰冷凌厲,墨白心中陡地升起了一絲希望。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驕傲,輕聲道:“讓我留下來,繼續保護你,好嗎”

    若水凝視着他。

    他一向都是桀驁不馴的,驕傲不羈的,嘻笑怒罵玩世不恭的,她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這樣認真的表情。

    這讓若水覺得他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明明是一匹不羈的野馬,不馴的野狼,卻因爲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被生生地拴在了自己的身邊,他不覺得委屈,她都替他委屈。

    現在自己只是想放他自由,他倒不想走了

    若水翹起了脣角,微微一笑。

    “你答應了”墨白看到她臉上綻開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了拔開烏雲的青天,陰暗灰沉的心境一掃而空。

    小七的心卻狠狠一沉,拳頭用力地握緊。

    “墨白。”若水輕輕地開了口,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墨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能告訴我,你就留下來。”

    “好,你問。”墨白毫不猶豫地答道。

    “你要留在我身邊的真實理由”若水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墨白一下子沉默了。

    她的眼睛那樣閃亮,那樣逼人,他感覺到自己在這樣的一片目光注視下無所遁形。

    難道她知道了

    不,她不可能知道

    這是他們家族傳下來的古訓,整個天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從何得知

    不可能

    時間像是過去了很久,墨白終於動了動脣角,緩緩地道:“家有祖訓”

    就連他自己都聽出語氣中的蒼白無力。

    果然,若水嗤地一聲笑,像是自嘲也像是嘲弄他。

    “是啊,你不能違背祖訓。墨白,你的祖訓是什麼是讓你找到戴這樣墨玉雙鐲的人,然後追隨於他,不離不棄,對不對”

    墨白沉默地點了下頭。

    “很好,我就是那個戴着墨玉雙鐲的人,墨白,你遇到了我,也不知道是你的幸事,還是我的不幸。”

    若水輕輕地擼起衣袖,露出手腕上戴着的兩個鐲子,那樣烏沉沉的兩枚鐲子在她潔白如玉的雙腕間輕輕晃盪,黑白相映,襯得她的肌膚越發晶瑩雪白,看起來動人心魄。

    小七和墨白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停駐在她的腕間,不知道是在看黑玉鐲子,還是在看她的雪膚玉肌。

    曾太醫卻沒那個膽子敢瞧,他低下頭,不受人注意地退到了一個小角落裏,眼觀鼻,鼻觀心,有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很清楚,眼下沒有他的事,他就把自己當成聾子,當成瞎子好了。

    不但他現在不能出一句聲,就連事後他都要三緘其口,這是爲皇家辦事的規矩。

    若水也在看着自己的手腕,她輕輕晃了晃,兩枚鐲子相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這兩枚鐲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出來的,戴上之後就再也摘不下來,墨白,你的祖訓是不是還說了,如果這兩個鬼東西不再屬於我,你是不是就會走了,對嗎”

    墨白心中一凜,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還是要趕自己走嗎

    可是這黑玉鐲是有魔力的,會認主的,既然認了她爲主,她就絕對取不下來

    所以他篤定地點了下頭,道:“對。”

    “好。”

    若水突然莞爾一笑,笑容輕鬆又動人,看得小七和墨白全都怔住了。

    寒光一閃,若水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她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向着自己的左腕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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