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子聽得她避重就輕的回答,目光中閃過一抹讚賞的意味,脣邊的笑意微微加深。

    若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被他吸引,她只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充滿了神祕感,她幾乎沒有看到他笑過。

    從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發現,在他的眉宇之間,似乎籠罩着若有若無的淡淡憂傷,像是心中有什麼鬱結難解。

    他不笑的時候,優雅飄逸,那股淡淡憂鬱氣質格外引人注目。

    可是當他淡淡微笑的時候,那憂傷一掃而空,就像是撥去了雲霧的太陽,明亮燦爛得讓人睜不開眼來。

    秀色可餐

    若水的腦海中不由冒出這四個字來。

    她從來不以貌取人,可是此時卻覺得,如果能在眼前能夠時時出現像十三皇子這樣的容顏,倒也是一件賞心樂事。

    經過時光雕琢過的男人,就像是一塊打磨得光滑無比的美玉,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散發着迷人的光彩。

    若水微微垂眸,不想被十三皇子看出自己心中所想,他要是知道自己把他比作食物,恐怕是大發雷霆吧。

    “舅舅此番前來東黎,不知有何要事上次舅舅曾說北曜國有急事需要回去處理,不知舅舅可曾辦妥”

    若水定了定神,擡起眼來對着十三皇子瞬了瞬。

    她的確好奇,十三皇子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到東黎。

    十三皇子看了她一眼,斟了杯茶,緩緩啜飲,神態悠閒自得,道:“此乃國事,請恕本王不便相告。”

    早就猜到他會這樣說

    若水腹誹了一句,臉上卻微微一笑,露出淺淺的梨渦。

    “舅舅這是想趁天黑之前進城嗎”她試探着問了一句。

    十三皇子目光停在她的臉上,沉吟道:“你不想進城也好。”

    他雙掌輕拍,對着外面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若水卻一個字也沒聽懂,想來是他們的北曜國語言。

    然後她就感覺到馬車掉了個方向,折向南行。

    “如果你不嫌棄寒舍簡陋,就到舍下小住幾日,可好”

    “舅舅在東黎還有宅子”若水眼睛一亮,目光微閃。

    “不止東黎。”十三皇子淡淡地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若水越發覺得眼前之人神祕難測。

    他乃是北曜國皇子,卻在各處都購有住宅,難道是不想以北曜爲家,爲自己留有餘地嗎

    “你不想進城,可是和太子殿下有所不合”他淡然看了若水一眼。

    “舅舅如何猜到”若水微微訝異。

    “這有何難猜本王雖然身在北曜,也常常聽得旁人誇讚東黎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琴瑟相諧,不知羨煞天下多少旁人,太子殿下對你真是寵極無度,和你形影不離。如今時日近晚,太子妃你竟然孤身一人出城,身邊既無侍衛,也無隨從,要不是因爲和太子殿下制氣,還有何原因”

    若水暗暗點頭,他果然是心思靈透,觀察入微。

    只是他的話中提到小七的時候,極是疏離,只是以太子殿下相稱,對自己也只是稱作太子妃,顯然在他心裏,對自己和小七還有一層很深的隔閡。

    這卻是什麼原因呢

    “舅舅既然猜到,我也不多說了,請舅舅不要多問。”若水微微低頭,輕嘆一聲。

    十三皇子頷首,他的耳朵一豎,輕聲道:“若是太子殿下追上來了,你見他不見”

    若水一愣,右手情不自禁地按在腹部,想起小七說過的話,咬了咬牙,毅然道:“不見”

    “好。”十三皇子也不多問,伸手一扯身邊的細繩,唰地一下,車窗兩旁垂下了兩道淡綠色的竹簾,遮住了外面的視線,車廂裏的光線變得柔和起來,像是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只聽得有急促的馬蹄聲自遠及近,很快就越過他們這輛馬車,遠遠地去了。

    若水心中一動,輕輕掀起竹簾,向外瞧去,只見遠處有一個挺拔的身影騎在一匹灰馬上,馬蹄揚起,濺起了一溜塵土,遮擋了她的視線。

    但是那背影熟悉之極,不是小七,還有何人

    沒想到,他終究還是追出來了。

    只是晚了,太晚了

    若水咬住了嘴脣,默默地放下車簾,心中一片悵然。

    就這樣擦身而過,未嘗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你要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他的馬兒雖快,我那十二名屬下的馬兒,卻也盡能追趕得上,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派人將他追回來,讓你們二人相見,重歸於好。”

    十三皇子似乎看出了若水臉上的惘然之色,突然開口說道。

    “不必了,多謝舅舅好意。”若水撫着額頭,只覺得疲累無己。

    她現在不想見到小七,因爲見到之後,她不知道該如何對他。

    “累了這兒有張軟榻,你可以在上面小憩片刻,等到了地方,本王會叫醒你的。”

    十三皇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和緩,聽起來有如溫泉一樣,潺潺動人,帶着一股蠱惑人心的力量,若水聽在耳中,只覺得無比安心。

    他的目光再不像疏離陌生,而是變得溫暖而和藹,就像是一個慈和的長輩般看着自己。

    若水只覺心中一暖。

    她微微闔攏雙目,點頭道:“好。”

    她無法拒絕他的好意,更無法拒絕他的慈愛和溫和。

    她依言躺在那張軟榻之上,身下軟綿綿的,就像是躺在天上的雲朵上一般,讓她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昏昏欲睡。

    那牀榻不知道是什麼材料所制,散發出一種好聞的木料的清香。

    若水輕輕地聞着那股氣息,不知不覺地就進入了夢鄉。

    十三皇子依然端坐在桌前,自斟自飲,目光微合,似在品茗,只是眼角的餘光卻落在若水的身上,脣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來。

    若水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香,幾乎連一個夢也沒有做過。

    不知道多長時間了,她沒有睡過這樣香甜的一覺了,似乎自打回到帝都開始,她就陷入了一連串的陰謀鬥爭之中,想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這時候,她卻睡得無比的安心。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她終於睡醒了,睡足了,睜開雙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所在。

    天光早己大亮,她聽到窗外有鳥兒在嘰嘰啾啾的鳴唱,空氣中瀰漫着清新的花香,讓人聞了之後,心肺一片清明,彷彿置身於大自然之中,呼吸着清透潔淨的空氣。

    她看着帳頂,上面是淡綠色的紗,繡着幾叢蘆葦,兩隻大雁正從空中飛過,意境極美。

    這裏不是自己的家,身下躺着的也不是自己睡慣的那張牀。

    這樣精美別緻的帳子她還是頭一次看到。

    這是哪裏

    若水微微皺眉,從牀上坐了起來,環視周圍。

    這是一間寬大舒暢的廂房,佈置得極爲雅緻,看得出來,每一樣東西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而來,生動不流於俗套,顯然主人極具匠心。

    她略一思忖,想了起來,莫非這裏就是十三皇子在東黎的一所別院

    她沒想到自己睡得這樣沉,居然睡了整整一夜未醒,甚至連如何來到這所別院之中,也完全沒了感覺。

    如果對方不是小七的舅舅,而是歹人,那自己真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若水微微苦笑了一下,心中暗自納悶。

    她素來警醒,按理說十三皇子算不得是她的親近之人,她不可能在他身邊睡得這樣安穩,是了

    若水突然想起來,那張軟榻上散發出來的香氣,想來那製作軟榻的木料,應該是一種極爲稀少和珍貴的沉香木,傳說中有一種沉香之木,會有讓人安眠的奇效,睡在沉香木所做的牀榻之上,對人的睡眠大有裨益。

    她不禁吐了吐舌頭。

    十三皇子果然不可小覷,他竟然連這種傳說中的神木都能弄到手中。

    “姑娘,你醒了”

    若水正陷入沉思,沒留神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一個穿着丫環服飾的少女走了進來,一眼看到若水站在窗前,又驚又喜地說道。

    那丫環長着一張鵝蛋臉兒,膚色白皙,一雙大眼睛很是靈活有神,笑容甚甜,她對若水極爲恭敬地行了一禮,又道:“姑娘稍等,奴婢這就去打水來爲姑娘梳洗。”

    “等等。”若水見她轉身要走,忙叫住了她,問道:“這是哪裏”

    那丫環眼中露出詫異之色,想了一想,爲難地道:“請姑娘恕罪,奴婢也不知道這是哪裏,奴婢被買來之後,從來沒有出過這所宅子,姑娘還是這所宅子的第一位尊客。”

    這倒是奇了。

    若水不由問道:“你是說,你也不知道這是哪裏難道這裏沒有門出不去嗎”

    那丫環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奴婢被買來之後,就被告知,無論如何也不得踏出院門一步,奴婢沒有那個膽子,所以從來沒有出過府門。”

    她垂下頭,見若水不再說話,便悄悄退了下去。

    若水覺得越來越奇怪了。

    十三皇子的府裏竟然還有這樣一條不通人情的奇怪規矩

    難道他這所私宅有什麼祕密怕人知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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