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這話說得殊無底氣。

    這都是昨天夜裏發生的事,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天,他和小七要是能找到,纔怪

    可是他們又不能不順着這條線索去找。

    小七心中明白,但是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會放過。

    “走”他衣袖一擺,躍上了房頂。

    墨白摸了摸懷裏的荷包,好像多了一絲勇氣和信心,他記得她曾經說過一句話: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如果現在他就這樣輕易認輸,他還是墨白麼

    他仰起臉,自傲地一笑。

    若水睡夢之中,突然覺得臉上落了一滴滴冰冷的水珠。

    是下雨了嗎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然後又馬上閉上了。

    耀眼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照射下來,明晃晃地打在她的眼皮上,刺得她睜不開眼來。

    但就是剛纔短短的睜眼瞬間,她還是模糊地看到了一條修長的身影,正站在她的頭頂,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冰冷的雨點再次落在她的頭上和臉上。

    若水就納悶了,這雨滴怎麼哪兒都不落,偏偏就照着她的頭上落呢

    不對

    明明是豔陽高照,怎麼會下雨呢

    若水馬上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感覺到自己像是躺在一片青草地上,鼻中聞到了青草的氣息,周圍還有鳥兒在婉轉的鳴叫。

    她明明睡着之前是在柔軟舒適的牀榻之上,怎麼一覺醒來就會到了山林之中

    難道是有人把自己從十三皇子的府裏擄來的

    她擡起手遮住了雙眼,還沒睜開,就聽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頭頂上飄了下來。

    “醒了”

    若水睜開眼來,她的眼前飄揚着一塊大紅色的衣角,鮮豔得像是雞冠上的血。

    而那個聲音她也並不陌生。

    她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那張曾經比鮮花更美麗的臉龐。

    只是現在那張美麗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就像是一棵上好的白菜,剛剛被豬啃過。

    “是你。”若水的嘴角翹了翹,想笑,又忍住。

    “當然是我”那人狠狠磨了磨牙,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若水的身子動了動,想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全然沒了知覺,只有雙臂還能活動。

    很顯然,她是被人點了穴道,而點她穴道的目的,就是防止她逃跑。

    難道點她穴道的人,會是子喬

    他竟然是會武功的

    子喬的手裏攥着一塊溼布,剛纔他就是絞扭這塊布,滴下水來落在若水的臉上,刺激得她清醒過來。

    若水抿了抿脣角,垂下眼瞼,一縷被水打溼了的秀髮貼在她的頰邊,那一抹濃烈的黑,襯得她的肌膚更是如玉般潔白,臉上的水珠就像是白山茶花瓣上的露珠,晶瑩剔透。

    子喬緊緊地盯着她的臉,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很美,比他生平所見過的姑娘都要美。

    最美的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那種遇變不驚,從容自若的氣質。

    他就遠遠做不到這一點。

    要是一般的姑娘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落在了一個仇家的手裏,而對方還是一個男人,只怕要馬上嚇得花容失色,並且大聲尖叫了罷

    可是她並沒有。

    她只是若無其事地看了自己一眼,兩片嬌紅的嘴脣輕輕一抿,像扇子一樣的長睫毛閃了閃,就垂下去遮住了她那雙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璀璨的雙眸。

    很顯然,她並不怕自己。

    爲什麼

    她給自己下了藥,害得他落在那樣兩個比臭豬還要噁心的乞丐手裏,吃盡了苦頭,受到了那樣的羞辱,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她就不怕自己會瘋狂地報復她對她做出更大的傷害嗎

    這個女人,她究竟是不是個女人哪

    子喬緊盯着若水,冷笑道:“太子妃,看起來你並不怕我。”

    若水聞言,終於揚起睫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他瞬了瞬,然後緩緩擡起衣袖,拭去了臉上的水珠,膚色更是有如出水芙蓉一樣的瑩白。

    就連子喬看了,都有一種想去摸上一摸的衝動。

    “怕你我爲什麼要怕你”若水淡淡地一笑,“你是老虎還是獅子莫非你還會喫人不成”

    “我不是獅子,也不是老虎,但是,我卻的確是會喫人的,至少,我能吃了你”子喬瞪圓了雙眼,惡狠狠地說道。

    “是嗎”若水聞言,脣角的笑意更深了,“我就在這裏,你想怎麼個喫法,是生火烤着喫還是煮着喫燒着喫還是燉着喫悉聽尊便。”

    子喬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突出來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若水。

    老天哪,這還是個女人嘛

    這種大膽的話她是怎麼說出口來的

    她越是不在乎,他就越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好像他在她的面前,永遠落在下風一樣。

    他就不相信,她這個膽子生毛的女人,就沒有害怕的東西。

    身爲女人,她最害怕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失貞

    子喬忽然俯低了身體,在她的耳邊吹了口氣,邪氣地笑道:“你說的幾種喫法我都不感興趣,我倒是有一個很特別的喫法,你要不要試試”

    他故意把那個“喫”字說得極爲曖昧,相信再蠢笨的女人也能聽懂他的意思。

    他就不信她會不怕

    哪知道若水只是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吐出三個字:“隨便你。”

    子喬不由氣結。

    這樣的女子,嚇也不怕,罵也不怕,他倒真的拿她沒了辦法。

    他轉了轉眼珠,擡起右手,對着她的雙腿點了一點。

    若水只覺得一股炙熱的氣流,瞬間貫穿了雙腿,腰部以下馬上恢復了知覺。

    她詫異地仰起臉,看向子喬。

    她一直以爲他和自己一樣,不通武功,沒想到他卻隱藏得這麼深。

    “你解穴的功夫很帥啊。”她讚了一句。

    子喬的眼珠睜得大大的,像看個怪物一樣看着她。

    他解了她的穴道,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不該是撒丫子就跑嗎怎麼她卻會好整以瑕地坐在那裏,誇讚起自己的功夫來了

    她這顆腦袋裏想的究竟是什麼

    子喬覺得自己說什麼也看不懂她了。

    “你走吧”

    子喬丟下一句話,便冷冷地轉過身,背起了雙手,不再瞧她。

    他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身後的若水發出半點聲息,不由回過頭來。

    只見若水正坐在草地上,散開了一頭長髮,正不慌不忙地編着髮辮。

    他忍不住道:“我放了你了,你爲什麼還不走”

    “走我能走到哪裏去我連這兒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我爲什麼要走”若水好奇地看着他,好像他問了一個蠢問題。

    子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對了,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究竟是什麼意思我本來好端端地在十三皇子的府裏睡覺,你爲什麼要把我帶出來你既然帶我出來,就再送我回去好了。”

    若水眨了眨眼。

    “送你回去”子喬冷笑一聲:“你還真是不知死活你這個不分好歹的女人,我不記舊惡,費勁了心力纔將你救了出來,你倒好,還想着回去這不是正好送羊入虎口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我舅舅的人嗎難道就因爲他沒有救你,你就恨上了他可是設計害你的人明明是我,你要恨的人應該是我纔對呀”若水臉上露出好奇之色。

    子喬氣得咬牙切齒。

    難道他不知道他變成這般模樣,都是拜她所賜嗎

    他要是想報復她,又何須等到此時

    早在她睡着的時候,他就可以一把掐死她了。

    “你還真是認賊作父居然一口一個地舅舅叫着,好不要臉哼,哼”他冷哼兩聲。

    “他是我夫君的親舅舅,我不叫他舅舅,又叫什麼”若水歪頭看着他。

    “是嗎那你可知道我是誰”子喬仰起了下巴。

    “你”若水眼珠一轉,點了點頭:“你是我舅舅身邊的小廝,可是我看你的氣質風度,卻不像是低三下四之人,你有一種很高貴的氣質。”

    “高貴”子喬怔了怔,忽然笑了,笑容中滿是苦澀,“我一個奴才,哪裏稱得上高貴太子妃,你太擡舉我了。”

    他瞅着她,笑容變得神祕莫測,忽然壓低了聲音:“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太子殿下的人,是他派到王爺身邊的細作,你可相信”

    若水的眼睛都沒眨一下,說道:“我信。”

    她雖然面無表情,可是她的心中還是重重一震。

    “你信你信我”子喬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就請太子妃你趕緊離開這裏。”

    “爲什麼你一定要我離開難道太子殿下的舅舅會害我不成”若水凝視着他。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子喬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搖頭道:“你以爲他留你作客是一片好心他要不是對你居心叵測,我又何必用出這等苦肉之計來救你脫身難道我雖然是個奴才,就可以沒有羞恥,不要臉皮嗎太子妃,如果你真的體諒我的一片苦心,你就趕緊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

    “你是說,昨天你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是你用的苦肉計”若水的眼眸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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