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想到這裏,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微笑。

    父皇的法子當真奏效。

    果然,他一冷下來,若水的神態就變了。

    只是他的笑容藏在面具後面,若水無從得見,只看到他的一雙黑瞳幽幽暗暗,像是野獸一般的閃着光。

    她咬緊了嘴脣。

    “睡覺”他再次冷冰冰地拋下一句,突然欺下身來,雙臂撐在她的臉頰兩側,虎視眈眈地盯着她。

    若水馬上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如果她再不閉眼,他會毫不留情地出手點了她的睡穴。

    被人強迫睡覺的感覺和自覺入覺的感覺大不相同。

    雖然不知道小七是喫錯了什麼藥,可是若水不想去觸他的逆鱗,否則喫虧的只會是自己。

    看到她乖乖地合上了眼,小七滿意極了。

    很好,從現在開始,他就要履行他做爲她貼身護衛的職責,不但要對她寸步不離,保護周到,還要對她冷若冰霜。

    若水合着眼睛,心情複雜之極。

    腦海中的思緒紛至沓來,有和小七重逢的喜悅,有對小七冷淡的不滿,也有想和小七互訴衷情的急切

    心潮起伏,她又如何能夠睡得着

    可是一想到小七就守在自己的身邊,她就覺得非常的安心。

    雖然她閉着眼睛,他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若水卻感覺得到,他並沒有離開,他就站在牀前,默默地凝望着自己。

    小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對自己的態度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冷淡陌生呢

    但是管它呢

    若水相信,明天自己一覺睡醒,事情就會回到原點,一切都會不同。

    不管小七是什麼原因,她一定會找機會把事情向他解釋清楚,他就還會變成以前的那個小七,溫柔如水的小七。

    一定會。

    懷揣着這個美好的夢想,若水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睡得很香,很沉。

    小七等她睡着之後,轉過身,慢慢地走出帳篷。

    月光皎潔如水,一片銀光照在草地上,有如給天地間蒙上一層輕紗,靜謐而醉人。

    而在這片如霧如紗的月光中,帳篷外面,正靜靜地佇立着一條人影。

    他有一頭墨染般的長髮,隨便繫了一條銀色的帶子,背對着小七,身上的白衣有如冰綃般散發出瑩瑩潤光。

    “你終於捨得出來了。”那人聽到小七的腳步聲走出帳篷,卻沒有回頭,冷冷地道。

    小七沒有說話,冷凝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背影上。

    “太子殿下,你以爲戴上一張面具,換上一身侍衛的服侍,就沒人能認得出你了嗎你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這裏,究竟是要做什麼”

    墨白轉過身來,眼眸幽深,面無表情。

    想起剛纔小七把小黑狗毫不容情地拋出門外,他就一肚子的火。

    這個男人居然連一點愛狗之心也沒有,不是什麼好男人

    小七面對着墨白的咄咄逼視,表面上一派平靜,心裏卻像是燃燒着一把火。

    這個墨白,始終陰魂不散地纏在她的身邊,居然還弄了一條剛出生的狗來放在她的牀上,他是什麼意思

    想用這小奶狗打動她的心再一步步軟化她,讓她接受他

    想得美

    他仰起下巴,用比墨白更冷更傲的語氣道:“她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夫君,陪在她的身邊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句話像鞭子一樣,重重地抽在墨白的心上。

    他的臉色瞬間發白了,眼裏幽幽冒着光。

    “打一架”

    “好。”小七也很痛快。

    墨白更不打話,足尖一點,對着河流對岸飛奔而去。

    他要離得若水的帳篷越遠越好,免得驚擾了她的好夢。

    恰好小七也是同樣的心理,他緊隨在墨白的身後,飛掠而去。

    月光下,只見兩條淡淡的人影有如輕煙般,倏忽消失不見。

    翌日,若水起身之後,發現帳篷裏一個人也沒有。

    外面的陽光已經透過帳幕照了進來,裏面明亮亮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因爲她這一覺睡過了時辰,現在已經紅日高升。

    她有些奇怪,爲什麼沒有人進來喚醒她,居然任由她一直睡到現在。

    就算小杏不懂得規矩,那胡大海難道也不懂得嗎

    她穿好衣服,走出門去,剛一出門,就看到門外整整齊齊地站了一排人。

    胡大海首當其衝。

    他的身後是一排小太監,手裏端着臉盆,毛巾等盥洗之物,很顯然,他們已經在外面侍立了好一會兒了。

    看到若水掀簾而出,胡大海一臉喜色,上前行禮,殷勤地道:“太子妃,你起身了奴才侍候您梳洗吧”

    若水搖搖頭。

    雖然胡大海是個太監,可他畢竟也算是男人,一想到讓一個大男人拈着蘭花指,幫自己梳頭的畫面,她就是一陣惡寒。

    她看到胡大海被自己拒絕,一臉受傷,忙解釋道:“小杏呢小杏的手很巧,她幫我梳的頭我很喜歡。”

    胡大海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些,他身爲庫房總管多年,的確不會替女子梳頭,他要討好後宮的嬪妃們,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行,不需要動手。

    不過,聽了若水的話,胡大海暗暗發誓,他老胡子一定會學會梳頭,而且要梳得一手好頭,要想抱緊太子妃這棵大樹,不多花點心思是不行的。

    “小杏太子妃您說小杏那丫頭啊,一大早就跑到竈下忙活去了,奴才本來以爲她是想爲太子妃您熬粥,沒想到那丫頭只熬了一碗濃濃的米湯,倒拿去喂那隻小黑狗了,奴才剛纔喚她來侍候太子妃,她居然說,她現在沒時間,因爲那小黑狗拉了屎了,她還要燒水給那小黑狗洗澡。”

    胡大海不失時機地在若水面前告了小杏一狀。

    他的確被那丫頭氣壞了,卻礙於她是杏水的丫頭,不敢發作。

    真是沒規沒矩,服侍一隻狗崽子居然比服侍太子妃還重要這樣不懂得好歹,不知道分寸的丫頭,遲早要滾蛋

    “哦,是嗎那就由她去吧,我自己也可以打理自己。老胡子,你讓他們把東西都放進去,然後送點喫的來,喫完之後,咱們馬上趕路。”

    若水對胡大海挑撥的話恍若未聞,她是真的不在意小杏服侍誰,她倒認爲小杏照顧小黑狗乃是理所當然。

    那小黑狗剛剛出生不久,嗷嗷待哺,又離開了狗媽媽的身邊,如果沒有人精心照顧,恐怕很難能夠活得下來。

    而她自己早就習慣自己照顧自己,從來也不需要別人服侍。

    胡大海答應了一聲,手一揮,安排衆小監們把東西送進了帳篷,然後又親自下去監督廚師做飯。

    梳洗完畢,又用完了早飯,若水登上了馬車,小杏也抱着小黑狗鑽進了車廂。

    見了若水,她有些尷尬的一笑,解釋道:“太子妃,奴婢、奴婢今兒不是故意不去服侍您梳洗的,實在是當時奴婢給小黑喂完米湯後,小黑又拉又尿,弄髒了奴婢的衣服,奴婢身上骯髒,怕過去薰着了太子妃,忙着洗澡換衣,所以纔沒有”

    “好了不打緊,我明白的。”不等她說完,若水就打斷了她,微笑道:“小黑還好嗎抱過來我看看。”

    “好,小黑可好着呢,太子妃,您都不知道它有多能喫,奴婢昨天晚上剛剛餵它喝了一碗稠稠的米湯,今兒一早,它就又喝了一碗,閉着小眼睛睜也不睜,只是一股勁地喝湯,它的小嘴嘬嘬得可有勁了。”

    一提到小黑,小杏的眼睛就亮了,話也不自覺地多了起來,咭咭呱呱地開始講述起小黑的趣事來。

    她把小黑抱到若水面前,揭開它的小包袱,露出那顆烏黑的小腦袋。

    若水一見,小黑狗和昨天一樣,還是緊閉着眼睛,小鼻頭溼溼的,一股子可愛相。

    看到了小黑,若水心中一動,一下子想到了墨白,再由墨白,又想到了小七。

    真是奇怪。

    她本來以爲自己醒來之後,會看到小七,哪知道,沒有。

    她以爲自己還會看到墨白,哪知道,也沒有。

    這兩個人都跑哪兒去了

    小七明明是奉了聖德帝之命,扮着了侍衛前來保護自己,他一定會隨侍在自己身邊,不離左右,可是她上車之前,四面張望了好久好久,都沒有在御林軍中發現小七的身影。

    而那墨白就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只不過他剛剛有了新寵小黑狗,總不會跑得太遠吧。

    “小杏,墨白呢”若水問。

    “墨、墨公子奴婢不知道啊,昨晚上他把小黑交給奴婢之後,他就走啦,他說讓奴婢好好照顧小黑,如果小黑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就把奴婢剁成肉醬去喂小黑的娘。”

    小杏說到這裏,怯生生地拉了拉若水的衣袖,小聲道:“太子妃,那墨、墨公子好可怕,奴婢求求您,如果小黑真的出了事,能不能請太子妃爲奴婢求情,不要讓墨公子把奴婢剁成肉醬啊”

    “放心吧,你是我的人,他不敢,他只是嚇唬嚇唬你而己。”若水安慰地拍拍小杏的手。

    小杏登時放下心來,小臉上露出了笑容,拍手笑道:“那太好啦”

    話音未落,只聽得一個聲音在車頂上響了起來。

    “誰說我是嚇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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