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先找到神醫的,憑什麼先給你治病,葛四兒,你閃開。神醫姑娘,請先給俺吳老三瞧瞧吧,俺們哥兒倆可是追了你整整一路啊,總算是把你找到了。”

    就在衆人驚疑不定的時候,人羣中又鑽出了一箇中年胖子,又矮又胖,圓滾滾的,頭上卻戴了一頂又厚又大的氈帽,看上去就像一個胖蘑菇。

    人們不由面面相覷,這兩人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不會是那四個人找來的托兒罷

    不少人便停下了離開的腳步,雙手抱胸,站在原地嘿嘿冷笑着看熱鬧。

    墨白一瞧,嘿,這兩個人他都見過,正是那山寨裏頭的人,若水曾經給他兩人瞧過病。

    一個腳臭沖天,一個頭頂沒毛

    當時這兩傢伙站在人羣裏,冷嘲熱諷的話可沒少說,後來又捨不得掏銀子付診費,再後來嘛,自己四人就被那洪寨主給毫不客氣地送走了,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會追了一路,一直追到這曲池城裏頭來。

    一看到這兩人,墨白就想起了洪寨主的冷屁股,當下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上前一步,對着二人“啪啪”就是兩記巴掌,一人一記,打得二人暈頭轉向,摸不着頭腦。

    “你兩個混蛋滾過來做什麼,想瞧病好啊,拿銀子出來就給你們瞧”

    他把對洪寨主的怒氣都發泄在這兩記巴掌上了。

    俗話說打狗看主人,老子今天就打你家的狗了,你姓洪的有本事,就過來咬老子啊

    老子等着

    葛四兒和吳老三莫名其妙地捱了兩記巴掌,卻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哪裏想得到自己是在替洪寨主受過。

    正在又驚又怕,忽然聽得墨白說要銀子才能治病,臉上登時露出喜色。

    “有,有銀子,請神醫姑娘看病,自然是要付診金的。”吳老三人雖然胖,心眼卻比那葛四兒靈活一些,想起若水在寨子裏頭說的話,馬上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雙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送到若水面前。

    “我也有銀子。”葛四兒不甘示弱,也從懷裏摸出一個白花花的大銀錠,得意地瞥了吳老三一眼,然後往若水面前一送。

    若水還沒說話,墨白已經一伸手將二人的銀錠子和錢袋子全都在手裏,一左一右,掂了掂分量,然後對着葛四兒一指,道:“你的銀子多,先給你治”

    葛四兒大喜,見吳老三擋在自己身前,當下手臂一劃拉,將對方扒拉到了一邊,道:“閃一邊去神醫姑娘,請爲在下治病吧”

    對着若水的時候,他驕橫的神氣頓時變得討好巴結,生怕若水拒絕。

    若水沒好氣地白了墨白一眼,自己還沒說治不治,他倒一副管家婆的架勢,搶先收了人家的銀子。

    不過,這二人來得倒真是一個契機,自己正好可以藉着這個機會打開眼前的這個局面。

    “好,那我就先給你治”若水對着葛四兒點了點頭。

    “是,是,神醫姑娘,在下的病姑娘說得真是準啊,不知道姑娘要如何治療”葛四兒眼巴巴地瞅着若水,心裏像打鼓一樣撲通撲通地亂跳。

    如果治好了自己的腳臭病,那自己活了三十年,就終於可以娶上媳婦了,這當男人的滋味,他這輩子還沒嚐到過呢。

    一想到這個,又怎能不讓他熱血澎湃

    在周圍看熱鬧的人越圍越多,他們心想,不知道這黑大漢得了個什麼毛病,難道這曲池城裏就沒有好大夫治不好麼非要巴巴地來找一個黃毛丫頭瞧病

    這個熱鬧倒是不可不瞧。

    若水想了想,對小七道:“小七,你幫我削十根木頭籤子,要尖尖的像牙籤一樣。”

    小七也不多言,拔出匕首削下一截樹枝,沒一會兒功夫,十根光滑的木頭籤子就做好了。

    若水便瞅着那葛四兒,一臉嚴肅地道:“治療的法子可能會有些痛,你能忍得住嗎”

    葛四兒瞅着那十根削得尖利無比的籤子,心裏打了個突兒,聽若水這意思,顯然是要用這籤子在自己身上扎眼兒啊

    這可得有多痛

    他正在猶豫,只聽旁邊吳老三口氣涼涼地道:“神醫姑娘,您不瞭解葛四兒,這小子看上去五大三粗,壯得像頭熊,其實他骨子裏就像個娘們,被繡花針扎一下,這小子都能痛得流出眼淚來,沒出息得緊。”

    “放你孃的狗臭屁吳老三,你少在神醫面前胡說八道,我葛四兒什麼時候像個娘們一樣流眼淚了神醫姑娘,我葛四兒男子漢大丈夫,不怕痛,你要在俺身上扎眼兒,儘管扎,扎多少個眼兒俺都不叫痛,叫痛的不是男人,呸”

    他對着吳老三狠狠吐了口唾沫。

    被吳老三一激,倒激起了葛四兒的血性,他把胸脯拍得啪啪響,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若水不由一笑,道:“只是稍稍有點痛,沒那麼嚴重。”

    說完,她收起笑容,撕了下襬的一片衣襟,揉成了兩個小小的布團,塞進了鼻子裏,然後又揉了兩個小布團,遞給唐絳兒,示意她和自己一樣塞住鼻子。

    唐絳兒不解其意,學着若水的樣子,也用布團塞住鼻孔,然後看着若水,等着她下一步指示。

    “葛四兒,你脫下鞋子來。”

    若水說完,葛四兒臉上就露出了爲難之色,他左右看了看,見所有人都在瞧着自己,心一橫,伸手就把腳上的兩隻鹿皮做的大靴子脫了下來。

    一看到他脫鞋的舉動,吳老三就渾身一個哆嗦,立馬一個箭步竄出了老遠,用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哇靠,這什麼味兒啊,太臭了”

    “這、這還是腳嗎怎地這麼臭,啊,臭死了”

    “咳咳咳”

    “我受不了了,要吐了哇”

    葛四兒的鞋子一脫,露出一雙又肥又厚的大腳丫子,一股濃郁之極的味道頓時瀰漫開來,看熱鬧的衆人全都被薰得差點摔了個大跟頭,眉毛眼睛全都皺到了一起。

    有的被薰得直咳嗽,有的直接被薰吐了。

    所有人頓時忽呼呼地往後退了好幾大步,在葛四兒周圍空出好大一個地方來。

    葛四兒得意地對着周圍左顧右盼,嘿嘿直笑。

    讓你們這些人想瞧老子的笑話,現在就讓你們知道知道老子的腳有多麼臭

    小七的定力極深,加上戴着面具,還能不動聲色。

    可墨白就受不了了,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他知道葛四兒的腳臭,卻萬萬沒想到會臭成這樣。

    臭成這樣還治個屁呀,乾脆一刀剁了完事

    他看到若水拿着木籤,俯低了身子,準備在那雙臭腳上紮下去,連忙一個箭步竄過去,阻攔道:“別、別治了,仔細薰臭了你的手,這銀子還給他,咱不給他治了”

    說完將那錠大銀子拋到了葛四兒的懷裏。

    葛四兒的臉漲得通紅,心裏又急又臊,卻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他看了看若水那雙嫩如水蔥般的纖纖玉指,再瞧了一眼自己那雙散發着臭氣,又黑又粗的大腳丫子,羞得恨不能把腦袋塞進褲襠裏去。

    “神、神醫,要、要不,俺就不治了,可別弄髒了你的手,俺這腳臭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它不疼不癢的,也沒啥,不治了,不治了”

    葛四兒看着墨白冷嗖嗖盯着自己的眼神,身子打了個寒顫,哆哆嗦嗦地道,同時把腳丫子往後縮了縮。

    若水的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她擡起眼直勾勾地看向墨白,緩緩地、一字一字地道:“醫者父母心,這句話你聽過沒有如果患者得了病,大夫卻嫌髒嫌臭不肯伸手去碰去接觸患者,那他根本就不配做一名大夫沒有醫德徒有醫術,算是什麼東西”

    墨白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朵根。

    若水的這番話雖然沒指名沒道姓,指責的是大夫,和他墨白半點也不沾邊,卻讓他有一種羞慚無地的感覺。

    “好,這位姑娘說得好”

    “說得太對了,醫者父母心如果這世上再多幾個像這位姑娘一樣的大夫就好了。”

    “是啊是啊,先不說醫術如何,就憑小姑娘這份心,已經抵得上十名良醫了”

    若水的話頓時贏得了周圍衆多人的喝彩聲。

    剛纔許多人還用瞧不起的眼神看着若水,這時候卻對她肅然起敬,豎起了大拇指。

    葛四兒更是感動得差點流下淚來,他呆呆地看着若水,嘴脣嚅囁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七看着若水,情不自禁地爲她感到驕傲。

    唐絳兒的臉不知不覺地紅了,雖然沒有人注意到,可她自己卻感到臉上辣的,剛纔葛四兒脫下鞋子的時候,臭氣四溢,雖然她鼻子裏塞了布團,還是被那股臭氣薰得差點吐了,躲得離那葛四兒遠遠的,生怕沾到他腳上的臭氣。

    若水的這番話卻有如當頭棒喝,讓她一下子變得清醒了,羞愧的同時產生了對若水深深的敬佩。

    對方年紀比自己還要小,卻有一身超凡脫俗的醫術,但和她那顆視患者如家眷的心比起來,醫術什麼的都算不得難得。

    自己要和她學習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有一顆像她那樣的心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