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急,不要搶,按順序排隊,找那位仁兄報名,神醫會按照順序爲大家瞧病。但是因爲時間有限,今天只能瞧五十個,瞧不到的,請明天再來,免得浪費了大家的時間。另外,神醫會在這裏停留三天,今天趕不上的,明日請早點前來排隊。好了,就是那位穿白衣服的公子。”

    小七伸手對着墨白一指,只見圍在若水身邊的人羣就像潮水一樣向墨白涌了過去。

    轉眼間墨白就被淹沒在人潮之中。

    “小七,我你大爺”人羣中爆發出墨白的一聲怒吼。

    若水抿脣而笑,爲小七的這招移禍江東之計暗贊。

    不過墨白也真是個人才,他氣惱過後,轉眼之間就將圍着他的人羣安排得井井有條。

    他再次找那書生借了紙筆,大筆一揮而就,寫了從一到五十的數字,然後每人一張小紙條發了下去,幾乎是眨眼之間,紙條就被哄搶一空。

    “行了,大家按照自己的序號排隊等候,沒領到序號的明天再來,誰要是敢羅嗦一聲,就取消他明天看病的資格。”

    墨白兇巴巴地說道,讓看到他的人都不寒而慄,半個不字也不敢吭。

    很快,人們就按照手中的紙條號碼排成了一隊,沒領到號的人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圈子外面,卻捨不得走,圍成了一圈瞧若水如何給人治病。

    拿到第一個號碼的是個鬚髮全白的老者,顫顫巍巍地由他的兒子扶着,坐在凳子上伸出手讓若水把脈。

    這一套桌椅板凳是由那名代寫書信的書生免費提供的,因爲這第一個看病的老者就是他父親,所以他順理成章地拿到了第一個號。

    若水一邊把手搭在老者的手腕上,一邊柔和地問道:“老人家,您覺得哪兒不舒服啊”

    她說話的時候,同時擡起眼來,仔細觀察着老者的氣色。

    老者大約有六十多歲,要是在現代,正是老當益壯的時候,可眼前這位老者卻是雙眼無神,神色憔悴,一張瘦削的臉上滿是橘皮紋,顯得格外蒼老。

    “我沒病,沒病,就是我這個兔崽子非要說我有病,讓神醫見笑了。”老者瞪了自己兒子一眼,臉上全是不以爲然。

    一句話,若水就明白了,這老者生性好強,不喜歡成爲子女的累贅,更不喜歡讓人說自己有病。

    不過她摸脈的結果,這老者的脈象雖然較之壯年人爲弱,卻也是老年人應有的脈象,不像是生了病。

    “爹,你最近茶不思,飯不想,晚上整宿整宿地不睡覺,這才幾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怎麼說是沒病呢”那書生急道,連忙把父親的症狀說了出來。

    “我年紀大了,喫得少睡得少就是有病嗎你個兔崽子是不是在咒你爹我啊”那老者罵了那書生一句,然後看向若水。

    “神醫,你說說,我老頭子是不是沒病”

    若水微笑着收回手來,點了點頭,道:“老爺子身強體壯,的確是沒生病。”

    那老者便得意的一笑。

    書生遲疑道:“神醫,我爹真的沒病嗎”

    “確切地說,老人家的脈象上來講是沒生病,可是老人家食慾不振,少眠少食,倒的確是生病的症兆,嗯,說是病它也可以稱之爲病,這種病的名字就叫做相思病。”

    若水的話音一落,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奇怪的“嗤嗤”聲。

    有許多人便忍不住想笑,卻又使勁憋着。

    他們看着那鬚髮皆白的老者,心裏頭直樂,這麼老的老頭子,居然會得了相思病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相、相思病”書生喫驚地張大了嘴巴,轉過頭去瞧自己的父親,心想這不會吧,自家的孃親還健在呢,而且一直陪伴在父親左右,兩人從來沒有分開過。

    如果說父親得的是相思病,那他相思的人會是誰呢

    可別是那神醫小姑娘在信口雌黃吧

    他開始懷疑起若水的診斷來,想問可是又不敢問。

    “胡說八道小姑娘一派胡言,我老頭子怎麼會得什麼相思病”

    書生不敢問,可是那老者卻猛地一拍桌子,滿臉怒容地瞪着若水,疾言厲色地道。

    “老人家且莫發怒,古書上曾有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描述的就是得了相思病之人的症狀,豈不和您老的情況一模一樣”

    “呀,好詩啊好詩。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神醫姑娘卻是在哪本書上看到的這樣的好詩,真是絕妙好辭,妙哉妙哉,果然是相思不得,寢食難安。”

    書生聽到若水這幾句摘自詩經裏的詩句,忍不住擊節讚歎,眉飛色舞。

    “狗屁放狗屁你這小兔崽子也在放狗屁,竟敢說老子得了相思病,看老子我不打死你這小兔崽子”那老者頓時大怒,站起身來提着板凳對着書生兜頭兜腦地砸將下去。

    那書生不敢回手,只好抱着腦袋滿圈子的跑,老者提着凳子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追。

    一老一少在人羣裏兜了幾個圈子,書生還不覺得怎樣,老者卻跑不動了,放下板凳呼哧呼哧地直喘氣,一邊指着書生罵個不停,越罵臉色越是紅潤,和剛纔無精打彩的模樣判若兩人。

    若水只是微笑看着這一幕,一點出手阻止的意思也沒有。

    墨白和小七看到她眼眸流動、脣角微勾的模樣,就知道這正是她想要的結果。

    二人心中嘀咕,難道這就是若水治病的法子這也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咕嚕咕嚕”突然一陣奇怪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大得竟然壓過了那老者罵兒子的聲音。

    衆人都循聲瞧去,只見老者一臉的尷尬,用手揉着肚子,喃喃地道:“咦,餓了,這會兒真想喫上它兩碗熱乎乎的熱湯麪”

    “啊,爹,您想喫東西了這、這真的太好了您等着,我這就給您買面去”那書生大喜。

    父親不喫不喝已經有好幾天了,不管自己做了什麼好喫的,可父親聞了聞就說沒胃口,推到一邊,總是要勸上好久,纔會喫上一兩口。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喫餓得慌。老父親不喫飯,自然就沒了精神,平時總是病懨懨的躺在牀上,無精打彩,說病不是病,說沒病又真的像是生了病,讓他擔心萬分。

    可讓他料想不到的是,父親追着自己跑了一會兒,罵了半天,居然就想喫東西了,這可不是喜從天降麼

    他急匆匆地鑽出人羣,不一會兒就捧了一大海碗飄着蔥花的熱湯麪進來,放在老者的面前,道:“爹,趁熱喫,還有”

    “香,真香”

    老者挑起麪條,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一會兒功夫一大碗熱麪條就進了肚。

    喫完了麪條,他一抹嘴巴,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道:“兒子,走,咱回家”

    他自覺精神奕奕,半點毛病也沒有,哪還需要看什麼病

    回過頭來,他氣哼哼地瞪了若水一眼,一個字也沒說,只是打鼻子裏哼了一聲,就拍拍屁股走出了人羣,連頭也沒回。

    雖然他沒說話,可是他那一眼一哼的意思卻很明白,他分明是想說:呸,什麼狗屁神醫,就是一個庸醫老子明明沒病,你卻非說老子得的是什麼相思病

    現在老子就讓你瞧瞧,老子到底有沒有病

    等那老者走遠了,人羣才爆發出一陣喝彩稱讚之聲。

    “神啊果然是神醫”

    “不抓藥不吃藥,只用一碗熱麪條就治好了那老人的病,這要不是神醫,我把腦袋揪下來給你當球踢”

    “呸,誰稀罕你的腦袋,要不你把手裏的號送給我”

    “想得美”

    那書生熱淚盈眶,心裏對若水更是感激不盡。

    老父親雖然糊塗,可是他並不糊塗,他早已經看了出來,若水那番話就是故意激得父親發怒,沒想到父親發怒之後,追着自己打罵了半天,這病居然一下子就好了。

    這樣的治療方法,他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說起來這神醫姑娘治療那腳臭漢子和那禿頭胖子的手法,他也是第一次聽到見到。

    “神醫姑娘,我替我父親向您磕頭了。”

    他雙膝一曲就要下跪。

    小七不着痕跡地手指一彈,一縷勁風飛出,那書生只覺得雙膝似乎有什麼東西托住了一樣,竟然跪不下去。

    若水有些無奈地嘆口氣,這個時代的人就是喜歡下跪,不管大事小事,動不動就下跪,要不就是磕頭。

    “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位公子不必多禮,我學醫是爲了救人,可不是爲了收您這膝下黃金的。”若水淡淡一笑,打趣道。

    那書生臉上一紅,便站直了身體不再下拜,然後對着若水唱了個大喏,有些好奇地問道:“請問神醫姑娘,家父得的真是相思之症嗎這病症以後可會再犯”

    若水笑着點了點頭,道:“的確是相思之症。”

    那書生登時張大了嘴巴,喫驚不己。

    “所謂相思,思的並不一定是人,或是物,或是景,或是情,只要心之所念,向而往之,都可以稱之爲相思。”

    若水的目光對着周圍一掃,解釋道。

    那書生情不自禁地點頭,“神醫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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