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立馬閃身奪過小廝手裏的羽毽,笑呵呵的準備開始新一輪的表演。
隨即又招呼大家一起,“我一個人踢多沒意思,大家一起纔有趣呢。”其實周圍人心知肚明,不過是要他們當背景牆隨便踢踢,他自己好在衆星捧月中大顯身手。可畢竟主子下了令,大家自然不敢違背,只好硬着頭皮甘當綠葉。
錦寧看着身子往後退了退的蕭然,輕聲詢問道,“你不去嗎?”
從前這樣的場景他向來都是當仁不讓的。
蕭然沒有回答,只是眼睛那一刻似乎垂得更低了。
這邊李重朝笑着解圍道,“寧姐姐,你就別給我加大難度了,蕭然哥哥要是上場,哪裏還有我的事啊?”
場上立馬熱鬧了起來,這幫小廝很機靈,既暗中放了水讓李重朝狠狠地出了一把風頭,什麼千里流行、猴子撈月、翻山越嶺的招式都使了出來,分寸又把握的極好表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就連李重朝自己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就是這麼厲害,不過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心裏怡悅,盤算着這場毽子踢下來該給他們多少賞金合適。
錦寧已經被朝露扶到一邊的座椅上觀看了,瓜子花生點心擺的淋漓盡致還真讓她有一種坐下了就是受人尊崇的老佛爺的感覺。
蕭然怎麼也不肯到和錦寧一起坐下,只是垂着手和幾個負責撿球的小廝站在一起,也不看比賽只是垂着眼角讓人看不清在想什麼。
站在他身邊的同樣還有一個衣冠整齊舉止斯文的公子,一進場錦寧就認出此人正是沈錚,奈何交情不深,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便沒有過多地關注。
本來沈錚並沒有像以前一樣留下來的意思,尤其是看到李重晟離開之後,他隨即轉身就要走卻被李重朝死死拉住,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怎麼?沈大人有了靠山,就把我們這些以前的玩伴都丟到一邊了?”
周圍人的目光也都變得不那麼友善了,雖然有所收斂卻也顯露出鄙夷之色。
沈錚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目光之中充滿了無奈之色,輕到了一聲,“是。”便和以前一樣一樣站在一邊看他們打球。
要是以前,這個時候的蕭然必定是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可錦寧注意到李重朝說着句話的時候·,蕭然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分給他們,只是眼窩幾不可見抖了一下,眼底帶着荒原野山般的蒼涼。
現下蕭然、沈錚他們兩個站在一起,遠遠的看着似乎還在交談着什麼。
錦寧心中突然而來一股悲涼,人果然是會變的。
阿然不光是神態舉止變了,就連從前那顆好鬥熱情的心都熄了下來。
突然,外面傳來了“哎呦”一聲,李重朝那招排山倒海的招式使得力氣太大了,直接把毽子踢到了院牆外,看樣子是不湊巧的砸到了人。
李重朝見狀道,“你們在這兒等我,我自己去。”
說完一馬當先越過衆人跑了出去。
越過橢圓形的屏障,李重朝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輕快的步伐變得沉穩,臉上明亮如陽的笑容被成熟陰鷙的冷笑代替,聲線也有着超越他這個年齡的老練之氣,“王大人”
院牆外,王霆諱整一手捂着腦袋,一手拿着正中他頭頂的毽子,一臉哀怨的感嘆自己的倒黴。
聽到聲音和自己記憶裏面的不大一樣,甚至截然相反猛地看過來之後,面色一滯,剛剛的氣惱全然不見被詫異震驚取而代之。
這還是他腦海裏那個混小子一般成天招貓逗狗的六皇子嗎?
臉上捉摸不透的笑容,還有逐漸向自己靠近的佈滿陰詭之氣的周身,讓他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一個人。
李重晟!
他們兩個現在一模一樣。
看到王霆諱臉上的異色,李重朝輕笑了兩下,似乎剛剛王霆諱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他依舊是那個單純陽光的少年,拱了拱手道,“王大人,對不住了。”
話雖如此,臉上卻看不到半點歉意。
王霆諱也趕緊回了禮,心下反覆回憶着適才李重朝的表情。
“不過,在下還是要奉勸一句,”李重朝走近了幾步,與王霆諱僅有一掌之隔,繼續道,“王大人以後出門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保不準走在大街上一不留神就遇到了這樣的飛來橫禍。”
說完也不理會王霆諱臉上的糾察審視之色,擡手搶下了他手中的毽子,轉身回到了院中。
王霆諱站在原地,臉色凝結,小心思索着李重朝的話,卻是不解其意。
就在這時,一聲石破天驚的童聲響起,“爹爹”打斷了他的思緒。
阿庸大喊着撲進了王霆諱的懷抱,猴子一樣蹭蹭蹭爬上了他的臂膀,腦袋深深埋在父親的臂窩裏。
李重晟站在不遠處衝王霆諱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王霆諱雖說對李重晟有些看法,但還是禮節性的回了一下。
突然之間他打破了自己方纔的想法。
不,他不像李重晟。
李重晟雖然眼裏有着深遠的算計,但是給人的感覺並不是猶如地獄歸來的陰詭之士,而是帶着柔和溫愉的內斂之色。
李重朝則不一樣,他有着孤注一擲的狠色和冷酷,就像是手握冰杵的索命之徒,每一個細節都透露着亡靈和焚寂般的暗黑之色。
他更像的是……皇帝李霄。
那雙如出一轍的眼睛,一個外放一個內收,就像是暗夜之中尋覓的野獸,不管你怎麼逃避都躲不開他的魔爪。
想到這兒,王霆諱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出聲叫住李重晟,卻又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畢竟這些只是自己的感受,他沒有任何的證據來說明。
或許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錯覺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