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阿庸連着發了兩天的燒,半睡半醒中還口齒不清的喊着“爹爹”“阿孃”,身子像是燒得正旺的火炭,摸起來燙手的很,急的錦寧握着阿庸的手心疼的直掉眼淚。不住地自責,當初無論如何也該把晏老留下來,要不然也不會讓阿庸受這麼大的罪。
好在李重晟請來的太醫醫術了得,在小兒雜病方面頗有權威,開了幾副藥下去,第二天晚上燒總算是一點一點的退了下去,也不再說胡話了。
小孩子身體恢復的很快,踏踏實實的睡了一個晚上,第三天早上起來就又活蹦亂跳了。只是,眼睛時不時的看向門口,不知道是不是在期待什麼人的到來。
終於,太陽撥開了層層迷霧,重新將耀眼的光輝無私地灑向人間。久暗的大地終於再次感受到了陽光的溫度,給人一種好似春天萬物復甦的感覺。
就連錦寧這個不怎麼愛出門的人都踏着悠閒的步子出門感受這久違的陽光。
錦寧拉着阿庸閒適的走在東廂房出來的那一片地方,因爲錦寧隨手拔了兩根雜草紮在一起看起來有點像兔子的耳朵,阿庸吵着要弄一個大的,兩個人便顧不上欣賞美景,一心放在尋找雜草扎兔子上,不知不覺走出來好遠的路了。
錦寧掏出手帕給阿庸擦了擦額頭,笑着把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捏在一起的“小兔子”放在阿庸手裏,“來,阿庸,好了。”
阿庸搖了搖手裏除了保留着兩個長長的“耳朵”之外和兔子挨不着半個邊的玩具,滿足的衝錦寧咧嘴笑着。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嬌媚女聲。
“高點,再高點。”
南霜正仰着腦袋對爬上院門口的小廝發號施令。
可不是嗎?走到楚緣舍來了。
錦寧正猶豫要不要過去打招呼的時候,南霜已經眼尖的看到了她,拋下低着頭還等着她下達下一步指示的小廝跑了過來。
笑呵呵的對錦寧道,“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來呢。”說完還十分有愛的摸了摸阿庸的腦袋。
不知爲何,阿庸似乎不太喜歡南霜,下意識地躲到了錦寧身後,說什麼也不肯再出來。
錦寧當然不能把“當然不是,我壓根就沒想到會走到這兒,更沒想過要來找你。”這類的實話說出口,只能應和地點着頭,把一切都推給了萬能的太陽。
錦寧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於是開口問道,“對了,你這是在幹什麼呢?”
南霜笑了笑,手裏的絲綢帕子甩的甚是張揚,“我啊,再掛燈籠呢。”
錦寧伸手安撫了一下身後的阿庸,“這就開始掛燈籠了?”
陽光下的南霜笑得更加嫵媚動人,本來就無可挑剔的五官因爲她的笑容更加鮮活,帕子一揚,道,“小地方的人,總有些亂七八糟的禮節。”
說着又親熱地拉起錦寧的手,拉着她往楚緣舍走,“來,你來的正好,幫我參謀參謀,看看這個燈籠應該掛在哪裏。”
錦寧一邊被南霜拖着,一手拉着阿庸,踉蹌了一下身形有些狼狽地到了楚緣舍的院門口。“嗯……好吧。”
其實拋開一切來說,南霜這個女孩真的很討人喜歡,嘴甜手巧,笑起來感覺整個星空都亮了。
縱然心裏對她有着提防,但還是免不了因爲她的笑容和熱情暫時收起了警惕。
“你看怎麼樣?”南霜拉着錦寧行至院門口,示意還在樓梯上面待命的小廝下來,空出口兒讓錦寧點評。
錦寧仰頭看着火紅的方形燈籠,上面別出心裁的貼着百花齊放的紅色剪紙,估計點起這燈籠來,就像是陽光下的花朵一樣栩栩如生,下面還留着黃色的穗子,微風輕輕打起顯得既靈動又有寧靜悠閒之美。
錦寧很誠實的道,“很好看啊。”
南霜笑着說錦寧嘴甜,又問道,“快幫我出個主意,是掛在這裏,還是掛在院子裏啊?”
“嗯~”錦寧認真的思索起來,“還是掛在門口吧,顯得喜慶、有氛圍。”
“好,聽你的。”南霜認同的點了點頭,轉頭又板起臉對呆立在一旁的小廝道,“沒聽見錦寧怎麼說嗎?還不趕緊掛上去。”
“是,是。”那小廝本來就畏懼南霜,現在更是啖指咬舌,不敢多說一句,猴子一樣爬了上去手忙腳亂地掛好燈,幹好活兒後立馬退了出去不敢多呆片刻。
錦寧看到門口的門栓上挽了一朵紙花,做工精巧,栩栩如生,忍不住讚歎,“哎,這個紙花作的真漂亮。”
錦寧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吧,就算送給我我也不知道往哪裏用,還是別浪費你的心意了。”
她不太擅長這些,她本來就是隨口誇了一句,並沒有想那麼多,估計拿回去之後也只是攤在桌子上,毫無用處。
南霜像是知道錦寧心裏怎麼想的似的,善解人意的替錦寧想起辦法來,“沒事,我可以給你掛起來啊,這些紙花紮在一起可漂亮了,和真花放在一起保準你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錦寧是個不太願意麻煩別人的人,想也不想就推脫道,“不用了吧,這樣太麻煩你了。”
南霜握住錦寧的手,滿眼真誠道,“沒事,反正我閒的也沒有事情,正好可以找點事做。”
“還是別了吧,我那兒……”
錦寧實在是不願意這樣麻煩別人,正想着找個好一點的理由推脫,誰知南霜不由分說的拉着錦寧的手,眼角含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嗚咽着道,“莫非是黎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看不起我這樣的粗鄙之人,不肯給我臉?”
那樣子,好像錦寧敢說一句不答應,南霜就能立刻原地暈過去。
錦寧看着變臉如此之快的南霜,心裏禁不住咂舌:這變臉的速度都快趕上瓦舍裏的戲子了。
一旁的侍女也幫腔道,“小姐都說您心善,我們娘子只是圖落您個好字,您就答應了吧。”
“好……好吧。”無奈,錦寧只得答應了。
南霜瞬間收了淚水,露出花一樣的笑臉,笑呵呵的囑咐下人預備東西。
搞得錦寧不得不懷疑她剛剛是在假哭,要不然怎麼可能有人這麼快的在悲與喜之間轉換。
“每種顏色的都拿一些,拿那些新做下的,”
“哎,對了,再拿些漿糊,一會兒要用的。”
“還有剪刀,再備着點紙吧,萬一不夠什麼的可以現做。”
“嗯~再來兩個人跟着,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們爬上爬下的。”
看着南霜如此莊重,幾乎要拿出拆房子的氣勢來,這和錦寧預先設想的拿幾個紙花隨便插一插有着天壤之別,心裏實在是難以承受,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的好意,但又害怕南霜再一次向她施展變臉的威力,她只得囁嚅道,“要是很麻煩的話,改……改天再去也是可以的。”
南霜道,“不麻煩,答應小姐的事必須辦到。”
答應?
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她纔是那個勉強接受的人啊?怎麼現在搞得像是她有求於人了?
錦寧不得不佩服南霜這迅速甩鍋的能力,身後的阿庸卻是待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囁嚅道,“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自從病好了以後,這孩子在外人面前越來越放不開了,只肯和這幾個親近的人說話,稍微有點陌生的人,說什麼也不肯靠近,錦寧爲此甚爲憂心。
拉着阿庸的手,摸了摸他的頭,把他帶到身前,溫柔地安慰道,“馬上就要回去了,阿庸等一等這個姐姐好不好?”
阿庸看了一眼南霜,隨即垂下腦袋,緩緩地搖了兩下頭。
錦寧擔心阿庸變得越來越沉默,拉着他的手,認真的給他講着道理,指了指旁邊筐子裏堆的假花,“聽話,這個姐姐一會兒會給我們很多的花,這些都是她做的,姐姐很聰明很能幹,而且她也很喜歡阿庸啊,你看是不是?”
阿庸被逼無奈看向了衝他溫柔笑着的南霜。
錦寧推了推阿庸,語氣略帶責備,“阿庸,不可以這麼沒有禮貌哦,姐姐可是一直在衝你笑的。”
見阿庸還有些抗拒,錦寧索性往後退了一步,又推了推阿庸,“來,你自己和姐姐說。”
阿庸糾結了半天終於還是囁嚅的擠出了幾個字,“姐姐好。”
雖說聲音小的像是蚊子的嗡嗡聲,但總算是說出來了,錦寧毫不吝嗇的給予了口頭獎勵,可是阿庸還是迅速躲回了錦寧身後,完成任務似的不願意再多看南霜一眼。
南霜表現得非常大度,完全沒有和小孩子計較的意思,臉上始終洋溢着完美的笑容。
在一切收拾完畢後,笑着說道,“好了,咱們走吧。”
就是她笑着伸出手來要拉阿庸的手被阿庸無情的躲開,她都保持着燦爛的笑容,錦寧不由地對她多了幾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