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寧則在家中靜靜等待着,黎崇光對於這位鎮北王也是滿是敬佩。早早的派人認真打掃了家中上好的客房,還命人準備酒席茶點,甚至院中還讓人掛上了喜慶的紅綢緞,只等着人來好盡心款待。
可是早已過了預定回來時間兩個時辰了,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錦寧有些緊張,心裏的不安再次翻涌出來,拉着朝露的手無措的彎了彎。
朝露拍了拍錦寧的手,小聲地說道,“別擔心,進宮面聖,皇上留下多說說話也不是沒可能。”
“但願吧。”錦寧點了點頭,心裏的擔心卻越來越重。
外面負責迎接的小廝響了起來,“回……回來了。”
錦寧眼中立刻閃起了光,“走,去看看。”
出來的時候,錦寧感受到了很歡快的迎接氛圍,府裏的下人都想要看一看這威名赫赫的鎮北王的威風,七手八腳的削尖了腦袋腦袋想往中間擠好第一眼就看到。
“來了……來了!”衆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錦寧也隨着趕緊看了過去。
只是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跟着蕭然出去的小廝全部都是騎着馬興高采烈地去的,怎的回來的時候都狼狽不堪,像是打了敗仗一樣,身上破破爛爛的,每個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傷,有的臉上還掛着血跡。
不像去接人的,倒像去殺人的。而且是刺殺失敗的那種。每個人都面色凝重,和這邊興奮的氛圍格格不入。
早就有僕人下去詢問情況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七喜。”
被叫作七喜的那個小廝平時和蕭然關係最好,也總是整天嘻嘻哈哈的,如今看起來他的臉色極差,還有幾分蒼白,嘴脣還有些哆嗦,反應也很遲鈍,像是受了刺激一樣。
七喜說話結結巴巴的,牙齒還在打着顫,只說了一句,“出……出大事了。”就再說不出話來了。
一起去的小廝都低着頭不說話。
錦寧也是心急如焚,始終找不見阿然的身影。
突然後面傳來了一陣輪子的滾動聲。
衆人看向身後,只見蕭然一手拉着馬車臨時拼湊成的板車,像是傀儡一樣地走着。
臉色慘白,他的眼神木木的,就像是瓷娃娃一樣,一動不動,嘴脣也成了紫色,眼睛和眉毛之間還有一絲血跡。他的四肢像是借來的一樣,使不上任何一點力氣,要不是有馬在前面拉着,他可能隨時都會倒下去。
“阿然”錦寧一下拽住蕭然,緊張地看着他。
車上是兩具屍體,已經看不清面容,但從身形可以判斷是一男一女。
不用說這兩具屍體的主人就是鎮北王夫婦。
他們的面色看起來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帶着疑問和震驚,卻唯獨沒有恐懼。他們的身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劍傷,尤其是鎮北王,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地方。身上還密密麻麻地插着好幾只箭,死相極慘。
可以說是死不瞑目,因爲他們到死也不清楚這些人到底是誰以及爲什要殺他們。
只是在隊伍剛剛到達響水坡的時候,鋪天蓋地的黑衣人向他們襲了過來。一番激烈的廝殺之後,等着他們的就是一陣密集如雨的箭林。
這個時候,蕭然帶着隊伍正好過來了。
你能想象嗎?
原本滿心歡喜迎接雙親的少年郎,映入眼簾的卻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母親和即將被爲首黑衣人一劍斃命的戰到力竭的父親。
這個少年還不及反應,大喊一聲,提着腰間要送給父親的寶劍,參與了戰鬥。
可是爲時已晚,父親在他的眼前應聲倒地,只留給他一個欣慰的笑容。
蕭然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麼,心心念唸的父母倒在眼前,一切都沒了。
“啊啊啊啊啊啊”蕭然大叫着,瘋狂的揮舞着寶劍衝向那羣黑衣人,他根本不講什麼刀法劍術,什麼身形拳陣,只是拿着劍砍殺。
那些小廝也紛紛投入戰鬥,只是雙方只混戰了幾分鐘,黑衣人就撤走了。
像是熟睡過程中突然被噩夢驚醒,走在路上好好的被人狠狠地捅了兩刀,委屈、憤怒、悲涼、傷心這些感情全部都衝向蕭然。
讓他一個踉蹌快要摔到在地,幸虧七喜及時扶住了他。
“爹,娘”蕭然的聲音沙啞,猛地一聽好像是粘着血在說話,一聽就讓人想落淚。
這個固執堅強的男孩不想哭,因爲他記得父親從小就對他說過“好男兒流血不流淚”,可是眼淚早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帶着哭腔,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突然遇到了父母,可是卻是陰陽兩隔,再不能想見。
他俯下身子,跪在父母面前,伸出顫抖的手替他們撫上瞪大的眼睛,咬着牙說道,“阿然帶你們回家。”
說完他起身拉過事先準備好的馬車,三下五除二地拆掉了它的頂棚。
剛剛馬匹受了驚,加上他們忙着廝殺,根本沒有人想到把馬栓住,只剩下一匹上了年紀跑不遠的老馬了。
蕭然分別把父母抱上了車,小廝們想要上前幫忙,都被他冷漠的一句“滾開”嚇得再也不敢上前。
只敢默默的跟在後面。
半響蕭然終於回過神來,目光中滿是恐慌懼怕,眼神也變得黯淡無光,毫無焦距可言,他的聲音還是啞啞的,“阿寧,我沒有家了。”
這句話足以讓周圍人淚下。
一直盼着回家的少年再也沒有家可回了。
“阿然~”錦寧握着蕭然的冰涼的手,想要給他溫暖,卻又不知如何說出口。
事情太過突然,她都覺得有些難以承受,更別說蕭然了。
蕭然卻是猛地往後一躺,徹底失去了重心,暈了過去。
錦寧趕緊把蕭然半擁在懷裏,慌忙地叫着“阿然”的名字,又轉頭對下人說,“快,快去請郎中來。”
大夫什麼都沒說,想來這種事情早就插着翅膀傳遍了雲都城,嘆了一口氣,留下一句“急火攻心”開了一貼強身健體的補藥就離開了。
蕭然昏睡了一天一夜,到後半夜額頭燙的厲害,嘴裏胡言亂語地喊着話,一會兒叫爹一會兒喊娘,一會兒又哭着要回家。把錦寧看的是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