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正允一聲輕嘆,言辭中帶着擔憂道:“意深,老夫找你來,是希望你可以找個機會,把這件事向飛揚放出風去,別看咱們在朝廷上,需要和他表現對立,可實際而言,爲師的用心你很清楚,我最看不得就是自己學生遭難,何況他什麼都沒有做錯。”

    “老師,您之前選擇與朝廷上與他對立,不就是爲了保護我們嗎?”林意深此刻一想起當時程正允說的那些話,那番苦心,仍然會非常感動,對於自己這位老師,他確信,這是一位偉大、令人尊重之人。

    “你明白,飛揚也明白......”

    其實,這是一個疑問句,只是程正允沒有道出而已,他不能完全確認趙飛揚能夠理解自己的苦心,畢竟有些事情,你要是不親口道出的話,對方未必一定會知道。

    人與人之間,很多時候一旦出現小分歧之後,原本的肝膽相照,不僅會消失不見,甚至還可能引發更加嚴重的後果。

    這就是人性。

    趙飛揚算是非常不錯的人,有膽有識,大智大勇,可程正允相信,人無完人,即便如趙飛揚一般,也未必都能夠領會。

    這是無可避免之事,作爲老師,假如他們之間真有誤會,程大人唯一能做的僅有默默承受,直到他真正理解那一天爲止。

    林意深見老師變成這副模樣,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深吸一口氣,衝他道:“老師,您是想讓學生將此事,轉達給飛揚兄,對嗎?”

    “是啊。”

    程正允頷首,放下茶杯,瞧着他,“你一定要想辦法把這件事傳達給他,如你之言,陛下次此真把那些置身西北的武官收拾了......相比之下,我更擔心飛揚回是什麼態度。”

    “您的意思,難道屆時飛揚兄還會做什麼意外之舉?”林意深故意把“造反”這一類字眼掩去,他不想說的那麼露骨。

    程正允自然明白其心,微微點頭,“原本以飛揚性格,他已承受這麼多是這件事落在他自己身上,不會出任何問題,他能隱忍下去;可是陛下如果對那些跟隨他出生入死之人下手,事情也許就會不一樣,他和他的父親太像了。”

    “父親?”

    林意深一怔,隨即恍然,“老師,前朝趙將軍也是這樣嗎?”

    “太像了......”首發

    一聲嘆息,彷彿將程正允拉回了前朝時候那段日子,當時大梁同樣處在這般情況下,也是王權更替之後,一場血型無情的洗牌。

    那個時候,趙飛揚的父親並不是大將軍,更不是爵爺,僅僅剛剛加封爲上將軍而已,總管皇都兵馬。

    那一次,前朝大行皇帝察覺在皇都軍隊中,曾有一些反對他的人,並且其中有一個,曾在他尚留潛邸時,一度差點將他殺了。

    潛邸,就是君王在繼承大寶前,所居住之地。

    對於這種人,無論是那個皇帝都絕不會手下留情,可是就在大行皇帝將要動手之時,趙飛揚的父親,就主動來到宮中,與剛剛登基的大行皇帝攤牌,甚至爲了那個人不惜威脅君王,並且以自己全家性命爲其擔保。

    只因爲那個人,曾在大梁對外戰場上,英勇建功,還將自己兩個二子都留在了域外,這樣的人,是忠枕之士,更是大梁所需要的勇將。

    最終,大行皇帝拗不過他,這才放過那人,當然日後那個人也確實爲大梁再度建功立業,並且慷慨死於疆場之上,報答了這一份恩情。

    那個時候的趙將軍,與今日趙飛揚,多麼相似?簡直就像是一個人!

    “老師?”

    林意深見他出神,又叫了一聲,程正允方纔從回憶中醒來,搖頭嘆息道:“人老了就是不行,太多事,堆積在心頭上,稍不注意就會走神,看來我真的已經不適合繼續留在朝廷裏了。”

    “難道老師要辭官?!”林意深對此驚訝非常,忙道:“眼下朝廷可是離不開您的!”

    “意深,老夫沒打算辭官,也不會辭官的。”

    程大人笑了,非常慈祥的看着他,“要是老夫離開朝廷了,以現在陛下的性情,你們這羣人,有幾個能脫難?陛下要洗牌......他要洗牌了......”

    一個王朝,最恐怖之事,有人會說是蕭牆禍起,有人會說是對外征戰,生靈塗炭,實際而言,最可怕之事,乃是朝廷洗牌,君王龍心異動!

    因爲每逢此時,任何人只怕都不能摸清君王心思,他若是殺雞儆猴,也倒還好,反之其一旦殺戮超然,立時之間,國家就會現如一場巨大動亂。

    那個時候,人人自危,那必定會有人跳出來,以進爲退,與其束手就擒,不如殊死一拼。

    林意深很清楚老師心裏在想什麼,猶豫再三,他還是沒能把心裏話說出來,他不想再給老師增添心煩,畢竟有些事,他需要自己承擔起來,不能把所有一切都是加在眼前這位老人身上。

    他付出的,夠多了!

    林意深勸道:“老師,您的可信,學生理解,既要牽掛飛揚兄,還得對陛下和朝廷負責,而我們這些弟子,您同樣是一一關照教導,您一個人,所要承擔的,是三份壓力,千萬需得保重身體纔是。”首發

    別看林意深這麼說,但他很清楚,實際上,程正允真正關心的弟子,除了趙飛揚之外,就只有他自己!

    “老夫就是奔波之命。”程正允搖了搖頭,苦笑道:“說點你不知道的吧,陛下前番曾找我提起過組建相府事,不過後來就了音訊,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配合起來,只怕陛下要與老夫做個交換。”

    “相府?”林意深疑惑道:“自三代君王前,大梁不就廢除了相府制度,這一次陛下舊事重提,難道是......”

    “不要往下說。”

    程正允打斷了他,囑咐道:“沒有得到實證之事,就永遠都不要說出口,你和老夫還不一樣,今時今日,老夫已成朝堂不可或缺之人,陛下離不開我,所以我什麼都可以說,可你不行,非但資歷不夠,功勞和羽翼也不夠豐滿,隨意講話,一旦傳到陛下耳中,你會面臨什麼,誰也說不好;你們荊南林氏沉寂多年,好不容易纔培養出一個你來,千萬要謹小慎微。”

    話說到這,程大人似乎不太想繼續下去,但他又好似陷在兩難境地內,猶豫片刻之後,他還是道出心聲,“老夫想如果這一次做的能夠呵護陛下心意,到時候相府組建,相位自然會落在老夫身上,只是眼下看來,陛下若是相對飛揚動手,那麼此事,還真是要從長計議纔行,拋出私人感情,老夫不能眼看着我大梁一根砥柱就麼毀在朝廷權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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