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章扭過頭去,看向窗外,不說話。

      魏老爺子一見他這模樣,就手癢癢,又想揍人。

      魏詞急忙拉住他,好聲好氣勸了幾句,然後又對魏章說道。

      “老二,回春堂已經沒了,多說無益,但阿塵這孩子卻還小,你瞧瞧他身上那些傷,是個人看着都覺得不忍心,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下得去手的!說真的,你如果真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就把他過繼給我吧,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他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了。

      就連江微微也擡起頭,詫異地看向魏詞。

      所有人都沒想到,魏詞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魏詞卻好像沒事人似的,繼續往下說:“我家的情況,老二你應該是知道的,我原本有一兒兩女,兩個閨女都嫁出去了,唯一的兒子在四年前因病去世了。因爲這事兒,我媳婦把眼睛都哭瞎了,我們這把年紀,想要再生一個是不可能的了。我不希望將來老了死了,連個摔盆子捧靈位的後人都沒有,所以我一直都想從旁人家裏領養個兒子,可看來看去都沒看到合適的。我瞅着阿塵這孩子挺好的,聰明懂事,跟我家阿善長得有幾分相似,正好他又姓魏,要是過繼給了我,連姓都不用改,仍是一家人。“

      其實在他聽江微微提起魏塵的事情時,就動了這個心思。

      魏塵年紀小小就已經是秀才,說明他天資聰穎,是個讀書的料子,如果能好生培養,將來就算不說前程似錦,起碼也能擔起家業。

      魏詞原本是打算等魏塵病好後,再跟魏老爺子商量一下,只要魏老爺子同意,他就來找魏章說這事兒。

      可眼下這情況,他覺得當衆直接說出來,也許會比私下裏商量更合適。

      魏詞的話,不僅打動了魏老爺子,也打動了江微微。

      比起人品有問題的魏章,沉穩厚道的魏詞的確更靠譜,更適合當魏塵的爹。

      就連山長的心,也偏向了魏詞。

      魏章直接就氣炸了。

      “不可能!阿塵就算是死了,他也是我的兒子,我不可能把他送出去!你想也不要想!”

      魏老爺子一聽這話立刻就火冒三丈。

      他拎起柺杖就往魏章身上抽,一邊抽還一邊罵:“照你這說法,你到死也是我兒子,我打死你也是天經地義!”

      魏章知道對方人多勢衆,他討不到便宜,乾脆往外跑,想要溜之大吉。

      恰好這時候段湘君抱着湯婆子和一壺酒走進來,在她身後還跟着個丫鬟,丫鬟手裏端着一盆溫水。

      魏老爺子跑得太急,沒注意到有人進來,直接跟對方撞了個滿懷。

      段湘君哎呦叫了一聲,被撞得連連後退,正好又撞上丫鬟,主僕兩個一起摔倒在地,湯婆子、酒壺、還有滿滿一盆溫水全都落在地上,灑得到處都是。

      魏章也是往後連退兩步。

      待他看清楚自己撞到的人後,就像是找到了出氣筒般,衝上去就揪住段湘君的頭髮,惡狠狠地罵道。

      “我不是讓你滾出去嗎?你怎麼又跟來了?你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嗎?!”

      段湘君喫痛不已,卻又不敢掙扎,只得哀哀求饒:“我沒有,我錯了,老爺你饒了我吧。”

      魏章覺得,自己對付不了魏老爺子和山長,總不至於連自家女人都對付不了。

      他揚起手就要往段湘君的臉扇過去,想要揍這女人一頓,以此來發泄壓抑在心裏的怒火。

      江微微卻在此時忽然開口,語氣充滿譏誚之意。

      “魏老爺,你也就只能在女人小孩面前逞一逞威風,你忘了你之前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事情了嗎?當時你可是疼得呼爹喊娘,眼淚鼻涕一起溜,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呢。”

      魏章的右手一頓。

      他扭頭看向江微微,目光中透露出濃濃的怨恨。

      “我會被打板子,還不是因爲你嗎?你跟魏塵兩個合起夥來陷害我,你們兩個都該死!”

      江微微笑了下:“當初在公堂上對你說過的話,你興許已經忘了,不過我也不怪你,畢竟你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很多事情都記不住也很正常。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你不是隻有魏塵一個兒子,你的另外一個兒子也在九曲書院唸書,他下個月就得參加府試。若是魏老爺子和山長現在就聯名上書給學正,告他欺壓幼弟,品行不端,並且他還有個賣假藥害人被關入大牢的親爹,你猜猜看,你家大兒子還能順利參加府試嗎?”

      魏章的臉色登時就變了。

      他大怒:“你在威脅我!”

      江微微輕擡下巴,傲慢道:“是又如何?”

      “你!”

      魏章怒不可遏,衝上去就想打她,顧斐卻先一步站出來,護在江微微的身前。

      顧斐生得高大,又有一身的氣勢,完全不像是普通的鄉下漢子,就這麼面無表情地往那兒一站,冷冰冰的樣子,實在嚇人。

      魏章被嚇得硬生生地剎住腳步,不敢再靠近江微微。

      這時,江微微轉身看向魏老爺子和山長,笑吟吟地說道:“我知道二位都是講道理的人,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跟你們一樣講道理,像魏章這樣蠻不講理的人,根本無需跟他多費口舌,直接把利害關係跟他講清楚,他知道怕了,自然就會老老實實地認慫。”

      魏老爺子和山長面面相覷。

      他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子教做人。

      不過,她說得挺有道理。

      剛纔魏老爺子是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山長也是講了一大籮筐的道理,可都沒用,魏章根本聽不進去。

      反倒是江微微剛纔的威脅姿態,讓魏章感到了畏懼,甚至氣急敗壞地想要打人。

      魏老爺子長長嘆了口氣:“這個兒子我是教不好了,也不想再教了,就按江大夫說的做吧。”

      山長捏着鬍鬚頷首表示認同。

      魏章見他們兩人居然都被江微微給說動了,要合起夥來打壓他,他頓時就急了,忙道:“爹,山長,你們別挺這丫頭胡說八道,她就是個鄉下村婦,頭髮長見識短,什麼都不懂,你們千萬別被她給慫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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