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江林海一家子被抓去服徭役後,就沒再在顧斐和江微微的面前出現過,顧斐幾乎都快把這家人給忘了,沒想到江季和忽然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江季和一邊搓手一邊說:“聽說你們明天要去府城,而且還是一大家子全都去,正好我也要去府城參加考試,不如把我也給捎上吧。反正你們都有那麼多人了,再加我一個應該也沒什麼關係,以後等我考上進士當了大官,肯定會報答你們的。”

      顧斐聽完他的話,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但語氣卻越發冷淡。

      “我們家跟你們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江季和忙道:“別啊,我怎麼說都是微丫頭的親叔叔,一筆寫不出兩個江字,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家人,怎麼能說沒關係呢?之前咱們兩家確實有點誤會,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這個做長輩的都已經既往不咎了,你們這些小輩又何必揪住不放呢?”

      顧斐不願跟這種沒臉沒皮的傢伙浪費口舌,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我們幫不了你。”

      說完他就要關門走人。

      江季和趕緊伸出一條腿,擠進門縫裏,不讓對方把門關上。

      他就這麼卡在門口,大聲說道:“我好歹也是長輩,你咋這麼絕情呢?幫忙送我一程又怎麼了?你們連阿桃和秀兒、尤四娘那些沒有關係的人都能帶去府城,爲啥就不能把我這個長輩一起送去?虧你還是個讀書人,連最起碼的尊敬長輩都做不到,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

      顧斐對他的指責沒有任何感覺,但對他卡主大門的行爲表示很煩。

      這傢伙堵在門口,院門沒法關上,連帶着他也要站在這裏吹冷風。

      顧斐的耐心逐漸告罄,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江季和漲紅了臉:“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

      他其實是個極其愛面子的人,今晚能拉下面主動上門來求顧斐和江微微,是因爲他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他的爹孃、大哥大嫂、以及媳婦全都被抓去服勞役,至今還沒被放回來,家裏只剩下他跟一個什麼都不懂得孩子江寶元。

      二房一家子倒是沒有被抓走,他們聽說家裏人被抓去服徭役的事情後,悄悄回了一趟雲山村,把家裏能帶走的東西全都帶走了,包括棉被衣裳、糧食和菜、還有趙氏之前養的十幾只雞。

      江季和想要阻攔,可他只有一個人,又是個文弱書生,哪能攔得住二房兩口子?至於江寶元,他就更不頂用了,只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最後江季和只能看着二房兩口子把東西搬上牛車,揚長而去,氣得捶足頓胸,破口大罵。

      沒有了糧食和菜,江季和只得舔着臉去找村裏人借糧。

      村裏人看在他是秀才的份上,倒是借了些糧食給他,可除了糧食之外,他還需要衣服。

      這大雪天的,天氣實在太冷,村裏人都恨不得把所有衣服穿到身上,哪裏還有多餘的衣服借給江季和跟江寶元?

      叔侄兩個借不到衣服,只能縮在家裏,靠着烤火來取暖。

      但家裏的柴禾是有限的,很快就被他們給燒光了。

      江季和只能又去找村裏人借柴禾。

      借的次數多了,人家對他的態度也變得不那麼好了,連帶着說話也不怎麼客氣。

      這大半個月來,江季和不僅要挨餓受凍,還要看人臉色,被人冷嘲熱諷,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受到了極大的摧殘,可以說是他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段日子。

      他恨那些因爲一點柴米就譏笑他的村民,更恨導致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的江微微和顧斐。

      他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部都殺了!

      可是現在,他爲了能夠及時趕去府城參加考試,不得不來向顧斐求助。

      他家裏沒錢沒糧,沒錢租借驢車,光靠兩條腿走路的話,不僅累還冷,要是路上遇上點麻煩,很可能就趕不上府試了。

      他必須得要去參加府試,他要在府試中脫穎而出,成爲舉人,然後再成爲進士,狠狠打那些譏笑過他的人的臉,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嘲笑他太沒用?!

      想到這裏,江季和一屁股坐到門檻上,梗着脖子說道:“你要是不答應送我去府城,我今天就坐在這裏不走了!”

      聽到他這近乎無賴的威脅,顧斐冷笑出聲:“行,既然你不肯走,那我就送你走。”

      說完顧斐就擡起一腳,一腳踹在了江季和的胳膊上!

      江季和猝不及防,被踹得身子一歪,栽倒在雪地裏。

      等他掙扎着從雪地裏爬出來時,發現院門已經被關上,任由他怎麼拍門都沒有反應。

      氣得他狠狠踹了一下院門,破口大罵:“不就是有個驢車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你給我等着,等我以後飛黃騰達了,我一定要讓你們都跪下來求我原諒你們!”

      他的嗓門很大,驚動了住在附近的人家。

      有兩戶人家的人從屋裏走出來,打開院門往外張望,見到是江季和在踹門罵人,便站在門口看了會兒戲。

      可惜從頭到尾都是江季和在發脾氣,顧斐一家人沒露面。

      只有一個人的獨角戲,看起來很沒意思。

      沒一會兒,那兩家人便縮回家屋裏烤火去了。

      無人搭理的江季和最後也只能氣呼呼地走了。

      顧斐回到堂屋,見到娘和媳婦都放下了碗筷,顯然是在等他,便加快步伐走過去坐下。

      江微微和柳芸重新拿起碗筷,繼續喫飯。

      江微微邊喫邊問:“剛纔是誰啊?”

      “是你四叔。”

      緊接着,顧斐將剛纔的事情說了一遍。

      江微微嘖了聲:“上門來求助,居然還那麼不要臉,鬼才會幫他呢!”

      柳芸有點擔心:“江季和好歹也是你四叔,阿斐就這麼把人給踢了出去,被人知道的話,會不會惹來非議啊?”

      回答的人是顧斐。

      “沒事,江季和是個什麼德行,村裏人都是知道的,大家都不是傻子,誰也不會爲他那麼個人說話。”

      像江季和那樣的人,別人就算幫了他,他也未必會記在心裏。

      喫力不討好的事情,村裏沒人會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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