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梅梅自知講道理是肯定講不過江微微的,只能打感情牌,希望對方能心軟。

      她抹着眼淚哀求。

      “微丫頭,你也是女人,你應該知道咱們做女人的不容易,咱們女人天生就不如男人,只能靠着男人過日子。我要是沒有了男人,以後在家裏還怎麼立足?我那公婆都不是好相與的,他們肯定會把相公的事怪到我頭上,以後指不定會怎麼磋磨我呢!還有我肚裏的孩子,如果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爹,這讓他以後怎麼做人?大家會怎麼看他?你想想你以前過的日子,你爹死得早,你娘又不頂用,你在村裏的日子有多苦?後來你娘熬不下去了,拋下你改嫁,留下你一個人,大家都不拿正眼瞧你,誰看你不順眼,都能欺負你,還不就是因爲你沒有爹孃照應嗎?你過了那麼多年的苦日子,應該能體會我現在的處境,你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孩子,也跟你一樣被人看不起吧?”

      聽完她的話,江微微沒什麼反應,倒是顧斐皺起了眉頭。

      他是前幾年纔跟着娘回到雲山村的,在他到這裏的時候,江微微就已經是個沒爹沒孃的苦命丫頭。

      他也曾見過她幾次,但那時候的她,總是低着頭,不愛說話,膽子又小,再加上男女有別,他爲了避嫌,從沒跟她正面說過話,對她的事情瞭解得也不深。

      跟她成親後,他倒是有去了解一些她的事情,知道她身世可憐,曾經過了好些苦日子。

      可因爲他認識的江微微,是個行事做派都很有章法的姑娘,即便日子不好過,她也絕不會讓自己受委屈,以至於給顧斐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她天生就能好好地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喫苦受委屈。

      可此時聽完江梅梅的話,顧斐才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江微微並非真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強大,至少在曾經,她喫過苦,受過委屈。

      想到自己捧在手裏怕凍着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小媳婦,曾經居然受了那麼多的委屈,顧斐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酸脹。

      江微微沒有注意到自家男人的心情變化。

      她捏住江梅梅的下巴,強迫對方擡起頭,雙方四目相對,彼此都能看清楚對方的眼睛。

      讓江梅梅出乎意料的是,此時江微微的眼睛裏,居然還帶着一絲笑意。

      只是那笑意,沒有半點溫度,冷得嚇人。

      她聽到江微微開口說話了。

      “你也知道我以前日子過得苦,因爲沒爹沒孃,什麼人都敢來欺負我一下,那時候我過得多慘啊,你這個堂姐看在眼裏,可曾伸手幫過我一次?”

      江梅梅身體一僵,神色頓時變得極爲尷尬。

      她艱難地爲自己辯解:“我雖然沒幫過你,可我也沒欺負過你。”

      以前江微微被趙氏磋磨,被家裏人壓榨,每天喫不飽穿不暖,還經常要被打罵,江梅梅作爲大房長女,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裏雖然同情江微微,覺得她可憐,卻從沒有真正幫過她一把。

      江梅梅覺得,自己只要不欺負江微微,那麼江微微就不會記恨她。現在自己來求江微微幫忙,她應該會看在往日裏的情分上,答應幫幫自己。

      然而。

      江微微聽完她的話,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那笑容裏面,明晃晃的全是諷刺和譏誚。

      “你以爲你不欺負我,我就該對你感恩戴德嗎?你知不知道,像你這種站在旁邊眼睜睜看着我被欺負還自我感覺良好的人,跟那些動手欺負過我的人一樣,都讓我覺得噁心。”

      江梅梅那點小心思被人當面揭開,就像是當街被人扒光了衣服,讓她覺得無比難堪。

      她下意識地想要別開臉,避開江微微的視線。

      可江微微卻沒有鬆手,強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繼續一字一頓地說道。

      “在我最苦的時候,你沒有幫過我,現在又有什麼臉面讓我不顧一切地幫你?”

      江梅梅張了張嘴,想要辯駁,但此時被對方如此近距離地注視着,對方的視線極爲犀利,彷彿無論她說什麼,都會被那雙眼睛看穿似的。

      最後江梅梅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臉色越發蒼白。

      江微微道:“你說你以前沒有欺負過我,那好,作爲回報,以後等你和你的孩子被人欺負了的時候,我也不會跟着別人去欺負你們,我就跟你以前一樣,安靜站在旁邊看着你們被欺負,這樣咱們就算是扯平了。當然,我不會厚顏無恥地要求你還得對我感恩戴德,我只希望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更不要指望我會心軟可憐你。我這個人沒什麼別的長處,唯有心腸特別硬,你就算哭死在了我面前,我照樣可以看都不看你一眼,不信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鬆開江梅梅的下巴,站起身,理了下自己的衣襬,扭頭對身邊的男人說道。

      “我們走吧。”

      顧斐應了聲。

      江梅梅見他們想走,還想撲上去抱住江微微的腿,卻被顧斐給揪住後衣領,讓她無法再靠近江微微。

      顧斐冷冷說道:“該說的我們都說完了,你若是還執迷不悟,就別怪我狠心,讓你相公在進縣衙之前先喫點苦頭。”

      一聽到這話,江梅梅頓時就不敢再動了。

      顧斐鬆開她的衣領,轉身大步離開。

      他扶着江微微上了馬車。

      等坐穩後,江微微撩起車窗簾子,看着仍舊跪坐在雪地裏淚流不止的江梅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開口衝她說了幾句。

      “關於你說女人天生就不如男人這一點,我表示純屬放屁,女人除了力氣方面差點,其他方面可一點都不比男人差。你非要把自己放在一個弱者的位置上,覺得離開男人就活不下去,那隻能說明是你自己太蠢。”

      江梅梅擡起頭看她,眼淚還在簌簌地往下掉落。

      江微微見她這幅蠢樣,就知道她肯定沒聽進去,也懶得再跟她多費口舌,直接放下簾子,衝自家男人說道。

      “走吧。”

      顧斐輕輕喊了一聲大黑。

      大黑立即蹬蹬地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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