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見到柳芸來了,紛紛笑着問好。

      “老夫人!”

      以前她們都稱呼柳芸爲顧嬸,可自從顧斐成了舉人老爺後,她們就不知不覺地將稱呼改成了老夫人。

      柳芸含笑迴應:“你們繼續忙你們的,我帶着老六再轉轉。”

      啞叔瞅着這些丫鬟媳婦們對夫人很尊重,暗暗點頭,看來這些丫鬟媳婦們被調教得不錯,心下滿意。

      接下來他們又去看了書房、觀察室、以及樓上的病房……

      柳芸在介紹這些地方的時候,臉上始終掛着笑容,顯得很是開心。

      “這房子是微微的,這裏面的東西,也都是她一點點攢出來的,咱們家多虧有了她,如今才能過上這般紅火的好日子。等明年雪化了,咱家還得蓋新房子,以後的日子還會更好呢。”

      啞叔聽了,覺得很是欣慰。

      他原本很擔心沒有了老爺庇護,夫人和少爺會喫很多苦頭,好在夫人和少爺都是有福氣的,他們如今苦盡甘來,日子越過越好。

      若是老爺泉下有知,肯定會很開心的。

      按照本地的習俗,中午這頓飯非常有講究,必須要做足九菜一湯,湊個十全十美的好兆頭,其中包括雞鴨魚三牲,雞鴨魚都是整個下鍋蒸熟了,再直接端上桌。

      柳芸特意往雞鴨魚的身上放了些紅辣椒絲和蔥段,又往它們嘴裏分別塞了顆紅棗,看起來花紅柳綠的,倒是挺熱鬧的。

      這些菜主要是爲了祭奠先祖,所以必須要頭尾俱全,不能缺胳膊少腿兒。

      除此之外還有梅乾菜扣肉、魚丸粉絲湯、紅燒豬頭肉、紅燒獅子頭、四喜丸子等等。

      十道菜被一一端上桌,將桌子佔得滿滿當當。

      此時顧斐也是忙得很。

      他在幫村裏人寫對聯。

      因爲他是村裏唯一的舉人,大家都認爲他學問好,於是家家戶戶都拿着紅紙來求他寫個對聯,回頭貼到家裏,也好沾沾他這個舉人老爺的喜氣。

      當然,他們不會讓顧斐白忙活,有錢的人家會給六個銅板,沒錢的人家就給幾個雞蛋。

      顧斐來者不拒,寫了整整一個上午。

      村民們帶着舉人老爺親筆寫的對聯,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顧斐甩了甩有些痠痛的胳膊。

      江微微握住他的右手手腕:“我幫你捏捏吧。”

      顧斐乖乖不動了,任由她給自己按摩手腕。

      這時傅七走了過來,如今他的傷勢已經痊癒了,右手活動如常,就連胳膊上的傷疤,也因爲使用玉凝脂變淡了許多,看起來跟以前倒是沒什麼兩樣。

      傅七看着他們小兩口甜甜蜜蜜的樣子,忍不住嘖了聲:“大白天的,還有小孩子在呢,你們就不能低調點嗎?”

      江微微毫不客氣地甩給他一記青蔥白眼。

      恰好啞叔經過,他瞅見桌上的筆墨紙硯沒有收拾,旁邊還放着村民們送來的雞蛋和糧食,便主動湊過去,將毛筆拿去洗乾淨,硯臺也被放回原位,雞蛋和糧食則被他搬去了竈屋。

      傅七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好奇地問道:“這人誰啊?怎麼以前沒見過?”

      江微微說:“他是個啞巴,大家都叫他啞叔,我請他幫忙看守莊子。他只有一個人,我們不忍心讓他孤零零地過年,就特意把他請到家裏來做客,大家一起過年。”

      傅七卻是一笑:“這個啞叔應該沒你說得那麼簡單吧。”

      江微微動作一頓,擡頭看他:“你什麼意思?”

      “只要是練過武功的都能看得出來,那位啞叔是個高手,這樣一個高手,怎麼可能是個簡單的人物?”

      江微微無言以對。

      她又不會武功,哪知道他們這些會武功的人有什麼特點。

      好在傅七沒有非要問出個水落石出,他見江微微和顧斐都不吭聲,便沒有再追問下去,轉身走了。

      等他走遠了,江微微纔開口:“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傅七留下來,平白多了好多顧忌。”

      顧斐卻是一笑,語氣輕鬆:“無妨,我們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壯壯顛顛兒地跑過來:“微微姐,顧哥哥,顧奶奶說開飯了,讓你們趕緊過去呢。”

      江微微摸了下他白嫩的小臉蛋:“嗯,我們這就過去。”

      十道菜餚已經被全部擺上餐桌,桌上還放着一罈酒。

      在餐桌的正後方,擺着一個牌位,牌位前面還有個小香爐。

      牌位上面寫着簡簡單單的八個字——

      亡夫顧千鈞之靈位。

      之前的牌位被火燒沒了,這個新牌位是顧斐特意去定做的。

      柳芸將三柱線香點燃,朝着牌位拜了三拜,插入香爐之中,然後衝顧斐說道。

      “過來,給你爹上柱香。”

      顧斐走過去,從柳芸手中接過三炷香,放到燭火上點燃,面朝牌位拜了三拜,再插入香爐裏。

      接下來是江微微上香。

      等他們一家三口上完了香,這才輪到啞叔。

      啞叔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纔將線香插入香爐。

      他看着桌上的牌位,眼眶紅通通的,想要說話,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滿心的酸澀和悲痛。

      顧斐倒滿一杯酒,放到牌位面前。

      這是請先人喫酒。

      待線香燒到四分之一的時候,顧斐拿起酒杯,將酒倒在桌邊的地上,然後再上第二杯酒。

      如此反覆循環了三次。

      最後將酒杯撤去,換上碗筷,碗中放有白米飯。

      這是請先人喫飯。

      在這個過程中,衆人都在旁邊安靜地看着,沒有人發出聲音。

      等到香爐中的線香徹底燃盡。

      顧斐拿出炮仗,掛到門口點燃。

      噼裏啪啦一陣響。

      柳芸帶着江微微跪坐在火盆前,將撕成一張張的紙錢扔進火盆裏。

      啞叔站在旁邊默默地抹眼淚。

      等炮仗放完了,祭祖纔算是完成。

      江微微扶着柳芸在桌邊坐下,其他人也都圍桌坐下,之前擺在牌位面前的那碗白飯被顧斐端起來,平分給了在場每個人。

      在當地人的認知中,喫先祖喫過的飯食,可以獲得先祖的保佑。

      江微微是個無神論者,不過對於這種無傷大雅的民間習俗,她向來都是很寬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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