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山村道汴京城,這一路少說也得走一個多月,這一路上未必能每天都可以找到落腳的客棧,更糟心的是,有些客棧的衛生不過關,牀單被褥不乾不淨的,以江微微那輕度潔癖的毛病,肯定接受不了,所以牀單被褥啥的必須得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至於鍋碗瓢盆,那是爲了防止出現找不到客棧露宿野外時應急用的。

      這麼多的東西,有些可以直接從家裏拿,還有些就只能去外頭買新的。

      除了置辦生活用品之外,江微微安排好健康堂裏的事情,她得確保在自己離開之後,健康堂仍舊能夠保持正常運轉。

      村長江豐年得知江微微要入京面聖,親自找上門來詢問此事的詳情。

      江微微沒有隱瞞,將能說得都說了。

      江豐年看着她,心情頗爲複雜。

      她的能力得到了天子的認可,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江豐年感到很欣慰,同時也爲自己村裏能出這麼個厲害的人物而自豪,可他又很不捨。

      雲山村太小了,以江微微的能力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他早就做好了她會離開村子一飛沖天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江豐年問:“你這一去,還會回來嗎?”

      江微微不解:“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肯定還會再回來的啊。這裏是我的家,我不回這裏的話,還能去哪裏?”

      “天子親自召見你,還要嘉獎你,將來你的名聲就不僅僅只限於九曲縣,而是會揚名於天下,屆時來找你看病的人會更多,你若是能留在汴京城裏發展,必定會前途無量。”

      江微微趕緊擺手,一臉害怕的神情:“我的天,您千萬別說了,就如今健康堂這人流量就夠我累的了,若是再來更多的病人,我怕是直接要累死去了!我還年輕,連個孩子都還沒生,我還不想這麼早就過勞死。汴京城那種繁華大城不適合我,我就想待在雲山村這個小地方,人少點更好,還能讓我輕鬆點兒。”

      江豐年哭笑不得:“你就這點兒出息?”

      “叔公您是親眼看到我有多忙的,我每天都是從早忙到晚,除了中午能歇會兒,平時屁股都不能離開凳子,偏偏治病救人這件事情又不能假手於人,否則我真想把這些事兒全都推出去,讓別人忙去,可惜不行啊,人家千里迢迢特意跑來找我看病,我總不能不管吧?再說了,人心都是肉長的,看到人家病得那麼厲害,我也不忍心不幫忙啊,您說是吧?”

      江豐年聽她訴苦,也是無奈:“確實是辛苦你了。”

      江微微道:“路途遙遠,不方便帶太多人,這次我就只打算和阿斐、德叔、阿桃一起去汴京,其他人會全部留在健康堂裏,我和阿斐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裏,勞煩叔公幫忙多看着點兒健康堂。”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保證不會讓人在健康堂裏鬧事的!”

      “多謝叔公。”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啓程?”

      “三日後的卯時。”

      江豐年默默記下時間,然後告辭離開了。

      在這三天時間裏,村裏又發生了一件事情。

      之前從村裏逃走的人又回來了。

      這些人在逃出雲山村後沒多久,就被官府的人全給抓了起來,集中關起來嚴加看管,一旦發現又染病的人,立刻就拎出來進行隔離治療。

      運氣好的是,他們這一羣人沒有一個染病的。

      官府在得知種痘可以預防天花之後,給他們每個人都種上了牛痘。

      如今他們身體裏全都有了抗體,已經不再畏懼天花,官府把他們全給放了,他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決定回雲山村。

      雲山村是他們出生長大的地方,無論在各種意義上,這地方與他們而言都有着非常特殊的意義。

      即便之前在面臨疫病的時候她們選擇了拋棄這個地方,但他們心底裏仍舊對這片土地心懷不捨。

      當他們拖家帶口回到村裏的時候,引起來村裏人的圍觀。

      大家站在街邊,看着這些人的動作,有那心直口快的人直接就開口嘲諷。

      “你們當初不是拼了命地往外跑嗎?咋現在又回來了?”

      “有事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都快,現在沒事了,你們又跟沒事人似的自己跑回來了,你們把這裏當成什麼地方了?”

      “當初江大夫說了種痘能預防天花,你們還死活都不肯相信,非覺得是江大夫在忽悠你們,現在呢?你們還覺得江大夫是在忽悠你們嗎?”

      那些人被說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村長江豐年聞訊趕來,將那些多舌的村民給趕走。

      “得了吧你們,當初要不是族老非要留下來,你們能待在這裏嗎?都給我少說兩句,有這閒工夫瞎扯淡,還不如回家去多搓幾根細麻繩呢,起碼還能賺個幾文錢。”

      看在村長的面子上,大家紛紛閉上嘴,扭身走了。

      江豐年看向那些身上揹着大包小包的村民,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能嘆氣。

      那些村民之中有些心思敏感的,當場就哭了。

      “村長,我錯了,我當初不該走的!”

      “是啊,我們都知錯了,我們不該因爲貪生怕死就拋棄村子!”

      江豐年卻道:“若真有疫病在村中肆虐的那一天,我希望你們能跑就跑,千萬別留在村裏一起等死。不過,若還有一線希望,我還是希望你們可以留下來,跟我們堅守陣地。”

      大家聽了這話,哭得更厲害了。

      這些天他們被官府集中看管起來,雖說每天的喫喝都有人送上門來,他們什麼都不用幹就喫得飽飽的,可他們一點都不覺得高興,甚至是滿心的惶恐不安,就連夜裏睡覺都睡不安穩,整宿整宿的做噩夢。

      因爲他們知道,他們這些人都是可能被傳染的對象,若他們之中有一個人染上了病,興許其他人都得跟着一起完蛋。

      他們害怕死亡,更害怕這種等待死亡的感覺。

      他們曾無數次後悔過,當初不該不聽村長的勸阻強行離開村子。

      尤其是當他們得知種痘之法的確可以預防天花後,這種悔意就更加強烈了。

      所以,他們現在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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