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烘乾,當然連同行李裏面淋溼了的衣服也要一起烘乾,而且這些衣服畢竟是被包裹在行囊中,溼的程度還沒那麼嚴重,反倒更容易烘乾;而像是穿在身上那一套衣物,真要烘烤起來可能一晚上都不見得真地幹得了。
而至於這行囊袋卻正好有一塊比較乾的區域,可以讓吳耎坐在上面,雙手抱住膝蓋,下巴也擱在膝蓋上。
這時突然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吳耎轉過頭來看去,卻見甄姜不知何時繞過了“晾衣架”,走在了他側後方過來。
雖然從衣服上的背影能看出些什麼,但剛剛吳耎脫衣服的時候是背過身去的,甄姜此時也是心血來潮之下過來,本只是想要問候一下吳耎,卻沒想到入眼的是他白花花的身子。
那光潔的脊背,還有那交織在一起的手臂和大腿,乃至於驚鴻一瞥的脊柱下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吳耎、也是第一次看到異性光着的身體,頓時心裏一慌,竟然忘了立刻轉頭。
吳耎看到她不免好奇道:“你怎麼過來了”
甄姜這才慌忙撇過頭去,知道吳耎在看着這裏,連忙解釋道:“我、我怕你着涼了,想讓你乾脆把衣服放到另一邊,我們那兒去烘烤好了。然後你跟衣服各佔一邊,不妨礙烘乾衣服,你也可以直接烘着火,這樣會更熱乎一點兒。
“其實,我跟道兒並不需要受這火暖,宓兒有我照料着,也沒有必要。相比之下,還是、還是你更需要。”
雖然姿勢彆扭,但身後就是一團火,再加上剛好又有衣服擋着而不是直接面對,吳耎的身體還是被烘得暖暖的,又不至於過度,所以現在他其實感覺還挺舒服的,並沒有甄姜所以爲的那麼糟糕。
不過聽甄姜這麼說他還是心中一暖,卻只是搖頭道:“不必了,我現在這樣就很好,沒有必要再弄來弄去麻煩了。其實此次跟來,倒是我脫了你們後腿了,是我不自量力,還不如留在朐縣。”
說到最後,他自嘲的笑着搖搖頭,這是心裏話。
儘管已經感受到了很多這個世界、這個時代與自己後世的不同之處,諸多不便、還有認知上的差異,但之前在朐縣以爲自己還是能適應下去,但到了現在,這近乎荒郊野外的地方,他才感覺到了自己真是沒什麼用。
現在尚且如此,等到將來真正的亂世來臨,自己真地能夠在這樣一個時代中立足麼
來到這世界後,吳耎首次對自己產生了內心的懷疑。
與其說這是突如其來的發現,倒不如說是過去許多小細節積累下來的“爆發”,在這個讓他覺得很憋屈、很心煩意亂的時刻,哪怕身後的火也驅不走心中的陰霾。
甄姜微蹙柳眉,感覺此時的吳耎和平日看到的不同,似乎突然顯得有些柔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了衣物的遮掩,再加上現在這情境,讓他有一種無處可依靠的孤獨無力。
她眸中更是輕柔,突然跨步過來,然後竟然走到了吳耎身邊來,矮下身。
此時的甄姜已經褪去了一身的鎧甲,現在還是那白衣飄飄女兒家的打扮,溫婉中有似水柔情。
她剛靠近就帶着一陣清新的香氣,讓吳耎嗅到精神便莫名一振,跟着感覺到她的靠近,乃至於之後的擁抱,她的雙手環過吳耎的肩膀,又讓他的腦袋靠到了胸前,觸到那份柔軟與另類的溫暖。
雖然吳耎生得並非人高馬大,但畢竟是個男子,甄姜要這樣抱着他還是有些喫力,可她依然堅持着。
而吳耎也一動不動,身體甚至有點兒僵。
他與甄姜關係日近,平日裏也不是沒有一些或有意或無意的親密之舉,但是牽牽手、靠靠肩,肌膚相觸就已經是極大的尺度了,哪裏像是現在這樣。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此時吳耎的心情竟然比甄姜還要顯得緊張些,當然這是表面看起來,甄姜雖然面上和動作都很平靜,但誰又知道她心裏如何躥動
“姜兒”吳耎感覺自己嗓子莫名有些沙啞了,好像很艱難的張開,他沒有轉頭去看那張俏臉,怕自己忍不住褻瀆,此時此景,他竟然只想要這樣安分的擁抱就足矣。
至於更多的言語,或是感謝、或是感慨,他也說不出口了,總覺得說了反而矯情。
而甄姜點了點頭,似乎能明白他的意思,跟着卻又反過來,將吳耎輕輕推開之後,又變成抓住他的一邊胳膊,然後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兩人稍微分離又重新靠在一起,這一下子就顯得和諧自然多了,儘管吳耎現在的身體依然不太雅觀。
甄姜自然也不會去看,只是與吳耎一起擡起頭,透過那樹洞上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洞口,望着外面的夜空。
雖然陰雨連綿,也是造成吳耎此時窘迫的“罪魁禍首”,但在此時此景下,卻反倒讓兩人都覺察出了另一種美麗,不見星辰日月,卻有雨點霏霏。
“我現在想這雨停,卻又有些不想,好矛盾。”
甄姜聽得出來,吳耎說話的聲調、語氣都已經恢復到了自己熟悉的時候,知道他已經從那種莫名的低落情緒中走了出來,心裏也爲他高興,“怎麼了呢”
“若這雨一直這樣下,我們就能一直這樣靠在一起;可若是雨不停,我們就沒辦法真正在一起了。我只是希望有一日,當你將你的姊妹都找到了,我們可以去找一處山林,找一個這樣大的樹洞,再重溫今日。
“到那時候,咱們敬天敬地,互拜之後,便在此處”
吳耎說着,轉過頭去看着甄姜,雖然她一直沒看,但臉色還是已經緋紅一片,似乎能夠感覺到吳耎的視線,雖然沒有迴應過來,眼睛卻一眨一眨的,挺翹的睫毛不住顫抖着,顯示着她內心的一絲慌張。
情不自禁地,吳耎探下腦袋去,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