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講,子時一天之中陽氣衰竭枯盡,陰氣開始初升,這種情況往往最適合遊魂出來飄蕩。而寅卯交接之時,是黎明破曉之際,屬於一天之中陰氣最盛之時。
這種情況下是不利於遊魂現身的。我師叔說陰兵蕩街的情況有點兒類似於正午推墓。在某些極爲特殊天氣中,正午時分墓穴中的遊魂會被陰兵給接走。
我師叔說是什麼陰陽轉換,我也沒太懂。不過我倒是親身遇見過這麼一件事。
那時候剛到金陵,去周圍的村子給人治病。患病的是名四歲多的孩童,發熱,乾咳,神志模糊,有時候還渾身抽搐,偶爾還說胡說。
發病的原因很奇怪,孩童的爺爺帶着孩童去金陵趕會,趕會就是逛集市的意思。一大早出發,到了正午,剛好又回到村子裏。
回村子的路要經過不少土墳,老百姓是沒有專用的墓地的,都是埋在荒山野嶺。如果遇見好一點的地主,地主也會允許他們把屍體埋在田地裏面,畢竟講究入土爲安嘛。
孩童的奶奶於一年前過世,就葬在地主家的田地裏,堆了座小土墳。
爺爺抱着孩童剛好在正午時分經過那塊田地,孩童說,爺爺,我看見奶奶了。
當時抱的姿勢是,孩童臉朝後,趴在爺爺的肩膀上。
爺爺聽完以後,扭頭看了看,什麼也沒看到。就說你看錯了,哪有什麼奶奶。
孩童就說,就是奶奶呀,奶奶還衝我笑呢。
他爺爺又回頭看了看,感覺一陣涼意,把孩子的眼睛一捂,急匆匆跑回了家。
回家以後,孩童就開始發病。
等我趕到的時候,孩子已經開始渾身抽搐了,還沒等我問完情況,那名孩童就死了。
因爲我當時給孩童診脈,脈象顯示他一切正常。是藥三分毒,我也不敢胡亂用藥,得問清楚纔行。
誰知道沒有趕上。現在想想,如果當時用了招魂術,應該是可以救他的。
不過我爺爺他一再告誡我,生死有命,遇到這種情況是萬萬不能管的,更不要動用什麼道術。
所以,我碰見這種事的時候,一般很少管。主要我這個人有點兒慫,按照爺爺的說法,干涉冥界太多事情,是要損陰德的,陰德損完了,不僅僅自己倒黴,自己的家人也要倒黴。
這種情況有點兒像命格里面的天煞孤星,都是損陰德造成的。
我爺爺從來都是說話只說一半,點明確不點透。所以這個世界上到底存在不存在陰曹地府,我也是半信半疑。即便是沐蓉說冥界存在,在我沒有見到之前,我還是保持懷疑的。
我將思緒拉了回來,問掌櫃的,“掌櫃的,你問這個是有什麼要說的嗎?”
“要死人嘍。”
“哪裏?”
“醉仙樓啊。”
我皺起眉頭問他,“既然要死人,掌櫃爲什麼不慌?”
“定數,慌也沒用。”
我搖搖頭,“我不明白。”
“九公子,你將這些酒,抹在眼睛上就什麼都知道了。”掌櫃的說完還哈哈笑了笑。
我聽的稀裏糊塗的,不知道掌櫃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不過出於好奇,還是照做了。
我把手指往酒碗內蘸了蘸,然後抹在眼睛上,稍微有點兒刺眼,但是沒怎麼疼。
一黑一白兩個白透明的人影,正押着一名書生打扮的半透明身影,從我身邊經過。
那道白身影,兩隻眼睛是純黑色的,沒有瞳仁,臉上的皮膚慘白慘白,就像石灰粉一樣白,毫無血色。最關鍵的是,他還吐着長長的紅舌頭,差不多到肚臍那個位置。
這分明就是道家典籍中記載的白無常!
頭上戴着高頂白帽,帽子上寫着四個字“一生見財”,手裏拿着白色的羽扇。
旁邊的黑無常和白無常剛好反過來,眼睛是純白色的,同樣沒有瞳仁,吐着紅色的長舌頭。黑色的高頂帽上寫着“天下太平”四個字,手裏拿着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死”字。
而且黑白無常的眼睛很奇怪,明明沒有瞳仁,可你看着這雙眼睛,就好像他也在看你一樣。
那名書名被他們兩個架在中間,脖子上戴着烏黑的枷鎖,枷鎖上面刻着兩個字“好色”,雙手雙腳都被鐐銬烤着。
我注意到這名書生的嘴巴好像被什麼東西縫了起來,一直髮出痛苦的悶哼聲。
又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鐐銬的內部是紅色的,看起來像是被燒紅了一樣。
這難道是陰間的某種懲罰?
這時候忽然有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怔了一下,剛準備回頭,就聽見了南衙的聲音,“別動。”
然後又聽見不知道說了什麼,反正是兩個字,像什麼牟,哄什麼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接着不知道是黑無常和白無常也說話了,他們說的話我聽的清,就四個字“下不爲例。”
然後黑白無常便消失了,周圍那股陰氣也隨之消失。
南衙坐了下來,自己倒了碗酒,看了掌櫃的一眼,“你這不是害他嗎?”
掌櫃的哈哈笑了笑,“無妨,他們又帶不走。”
南衙微微皺眉,“總歸是件麻煩事。”
我一臉懵逼的看着他們兩個,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剛剛那是黑白無常嗎?”
南衙點點頭,“是,不過你暫時不用知道,去休息一會兒吧,明天中午趕路。”
我也沒有多問,自己回房間睡了。不過我感覺南衙好像認識黑白無常一樣,而且剛剛那兩個發音,應該是在和黑白無常說些什麼。
可黑白無常說的下不爲例是什麼意思?準備勾我的魂魄,南衙求情了?
掌櫃的意思大概是他們勾不走,南衙又說總歸是個麻煩事,這中間肯定有什麼故事的。
我也沒多想,剛準備回房間,聽見地字丙號房間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不對應該至少有三個女人。
我趕緊跑過去查看,南衙也趕了上來。
剛走到門口,三個姑娘便衝了出來,有兩個連衣服都穿齊整。
我朝房間內看了看,正是我剛剛看見那名半透明的書生,只不過現在是個人了。
“不用看了,死了,去休息吧。”
我點了點頭,心中暗自尋思,這書生還真夠可以的,帶着三個姑娘一塊兒睡覺,怪不得枷鎖上會有“好色”兩個字。
看來道家所言非虛,人們做一些事情,死後確實會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