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剛用完早飯,姑母就來了。
姑母何如煙,是父親的異母妹,今乃榮昌伯爵府主母,父親和母親在永平府這一年多虧了她照應。姑母爲人和善,又有掌家之才,加之府內子嗣稀薄,膝下又育有兩子一女,遂原主母病故後順理成章地升任了主母。自從榮昌伯爵府被她接管後,一派新氣象,在永平府地皆享有美譽,連帶着阿沅一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許久未見,姑母想跟祖母多絮會兒話,豈料未坐多久,府裏便有人來催請,說小少爺哭鬧不止,安撫不下,姑母不得已告辭回府。阿沅早就想出府去瞧瞧,便央着跟姑母一起去了榮昌伯爵府。剛進伯爵府大門沒兩步,遇上了正要出門的杜紹卿,聽他同隨行小廝嘟囔的幾句碎語,似是要去參加什麼活動,好像還蠻有趣的,阿沅便溜煙地跟在後面一同去了。
原來是校場比武。
在永平府地,未滿十八歲的王公貴子齊聚,進行一年一度的武力對決,勝者獲封當年的京府少俠。這項活動是永平府地王公貴子們每一年裏最大的樂事,迄今已開展了三十多年,論規模還是規則皆已日臻成熟,愈發地有了它的發起人碩王閔修傑當年所示的風采。
這項活動的緣起,得從西鹹成惠十二年說起。那年東凌國與南越大戰,儲君皇太子戰死,和玹公主被選爲新任繼承人。爲保皇室穩固,亦爲得到強有力的保護、震懾南越再次進犯,東凌國國主向西鹹王朝成惠帝發出國書,希望兩國能重拾昔日秦晉之好。
東凌國雖小,卻是西鹹東陲接壤最多的邦土,歷代均與西鹹聯姻,至東凌慶皇時因奸佞作祟,兩國斷交了數十載。失了西鹹的庇佑,數十載間東凌國頻遭周邊諸國挑釁、侵犯,苦不堪言,素來希望同西鹹修復關係,苦於一直未有恰當的時機。此番南越進犯,大有傾覆東凌一國之象,國將不國,東凌國元皇不得不俯身祈求,希望與西鹹重拾昔日友好邦交。
與西鹹不同,東凌國民風較開,男子與女子並無二致,和玹公主作爲新任儲君自是沒有異議。但聯姻,西鹹要遣送的是男子,這在西鹹不太合常理,一時間衆口紛擾,決斷難下。
兩國聯姻,邊界安防自會省掉不少麻煩。此外,東凌國物備豐饒,國內水路、海路又通孤竹、禹國、畢羅、南越等地,其每年的國庫充盈皆得力於國內的通商大道,歷來是周邊多國爭搶的目標。若能重啓聯姻,西鹹吳越徽三州的茶、布匹、紙墨、食鹽、蠶絲等,甚至錦州、晉州的鐵礦都有機會銷到東凌、孤竹、禹國和畢羅,甚至更遠的地方,那將是一大筆不菲的收益。自斷交後,西鹹也曾多次找機會希冀與東凌國再結通商之誼,但介於諸多掣肘,一直未能如願。如今東凌國主動請求重拾昔日友好,以此爲契機,順便再結通商之約,再好不過。中樞閣諸位臣工幾經商榷,決定接受東凌國的聯姻之請。
但選誰聯姻,可把中樞閣和禮部給難住了。東凌國未來國主選婿,這聯姻的對象實在輕不得。中樞閣和禮部斟酌了許久都拿不準主意,選誰都得罪人。往來聯姻多是遣送女子或外邦遣送女子來朝,像這次這般遣送男子去外邦聯姻實屬罕見,而且要遣送的不是皇子就是郡王,給他們幾個腦袋他們也不敢冒然張嘴呀。就在中樞閣和禮部焦頭爛額之際,和玹公主卻聲稱要親自來選婿,這樣一來,中樞閣和禮部的難題頓解。公主看上誰,那誰估計也不好拒絕,畢竟事涉國事,到時候皇上再一撮合,這事估計也就成了。對此,兩位大人在心裏可是真情實意地感激了一番那位和玹公主呢。
爲了證明西鹹男兒並非皆是柔弱不堪之輩,在正式接待的宮宴上,碩王閔修傑主動請纓與公主比試,地點就在今日的校場。結果不相上下。
公主對碩王印象極好,主動表明心跡,不料碩王對公主也是傾慕有加,遂兩人喜結連理。此後校場比武便延續了下來。
經過多年發展,校場比武已不單單是比武那麼簡單,早已成了一門生意。
因場地露天,也不限圍觀,遂每年春暖花開之際永平府的男男女女皆翹首以盼這日的到來。對平頭百姓來說,平日裏哪有機會見到王公貴子,而且還是一大羣王公貴子,遂每逢比武的日子臨近,街上的人就格外多,校場附近更是多到無處下腳。因人流大,顯貴也多,校場周邊的商鋪、茶舍、酒肆,甚至花樓遍地,捎帶着一些走街串巷的手藝人,卦象的,給人寫字的都早早地來到校場附近,以期能佔到一個有力方位,多賣幾個銅錢。
校場周圍,平民和顯貴們僅以一圈圍欄相隔。捨得花錢的就能獲得一個優渥的位置,附帶贈送各位公子王孫們的小道消息。這些消息是那些前來圍觀的年輕女子和顯貴家的小姐們最最心悅的,她們未來的夫婿沒準就是場上的某一位呢。
比武一般舉行三日,視參賽的人數定。今日已是第三日。
在場的人,阿沅一個都不認識,要說認識的,也就杜紹卿一個,還是剛剛聽人叫他才得知他的名字。
前面的比試皆馬馬虎虎,看得阿沅一個勁地抿嘴皺眉搖頭。
從阿沅出現,孝煜就注意到了。校場比武圍觀的女子很多,各種身份的都有,本不稀奇,稀奇的是阿沅所站的位置,她站在杜紹卿身邊。這說明此女子不是普通的圍觀者,而且肯定是杜紹卿帶來的。其實不止孝煜注意到她,還有幾個王公貴子也注意到了,有人就此打趣杜紹卿怎麼還帶個女眷來啊,不用心虛成這樣吧。杜紹卿回其上場見分曉帶過,之後歪頭不耐煩地叫阿沅要看到一邊看去別站在他身旁。說這種活動參加的人都不許帶女眷的。阿沅點頭以示明白,往後挪了挪,可也沒挪多少,只是看着不像站在他身旁罷了。她纔不挪呢!別處哪有此處看的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