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續續的人都回到了前廳。
他們在完成了知縣大人的指示後,便由羊鬍子捕頭帶着差役一個一個從屋內接出。隨後再被安排去沐了浴,更衣。最後再依次在羊鬍子捕頭的提醒和看護下,一言不發的回到了前廳等待。
此時的前廳內,人是坐了不少,可是氣氛卻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樣子。
周掌櫃一進前廳就看到了自己父親換了新衣服,此時正端坐着在喝茶。他趕緊就跑過去,左右捏了捏父親的手,拍了拍父親的腿,隨後滿臉着急地想要問些什麼。
正在喝茶,思索着事情的周老爺子被兒子的拍打喚回了神,擡頭看到兒子張口欲言的樣子,和那滿臉的關切之意後。趕緊擺了擺手打住了即將說話的周掌櫃,然後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情。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捱上一頓板子。
人很快就齊了,書生坐着在喝茶,臉色紅潤,一點也不像剛剛受過皮肉之苦的人。
畫師左右看了看身邊的人,撓了撓頭,隨後又將頭低了下去。
“知縣大人現已在等待諸位,衛先生,請”
羊鬍子捕頭剛剛離開了前廳一會兒,此時擡首闊步的走了進來,洪亮的聲音將衆人的思緒都拉了回來,不約而同的看着衛先生。
點了點頭,施施然的站了起來,朝着屋內的衆人拱了拱手,衛先生朝着羊鬍子捕頭點了點頭,徑直走了出去。
同樣點了點頭算作是迴應,將衛先生交由差人帶路,羊鬍子捕頭留在了前廳,繼續看守着屋內的其他幾人。
一株香的功夫
一個穿着黑色皁服的差役獨身跑了回來,在羊鬍子捕頭耳邊耳語了一陣。
“周老掌櫃,請”
另一邊,
“我到現在一直都沒弄清楚的問題,就是這個畫被偷走的方法。”
傳來說話聲音的是一間小屋,屋內有一張大桌子,靠牆那頭坐着知縣老爺,另一頭坐着衛先生。
衛先生沒說話,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這幅畫,在你手裏有兩天了吧”看衛先生沒回答,知縣老爺皺了皺眉頭,話鋒一轉。
思索了一會兒,衛先生如實的說道,“大約三天前,在秋分回家的路上撿到的,起初以爲是木頭。”
這個小屋裏現在發生的,既是審判,也是聊天。這個分寸要自己掌握。
衛先生從進來開始就明白了知縣老爺的用意,他明白他現在既要選擇性的說真話,又要少說話。
果然,衛先生回答完後,對面的知縣那皺起來的眉頭舒開了不少,擡手用關節敲了敲桌面,微微低了下頭,“如果不是那個不知從哪跑出來的書生殺了人,你準備怎麼處理這幅畫”最後一個字落下,知縣老爺擡起了頭,緊緊的盯着衛先生的眼睛。
一手撐在身前桌子的桌沿邊,知縣老爺將身體往前湊去,形成的陰影遮住了大半張桌子。
“你說,有人死了是好事兒嗎”
衛先生帶着笑意搖了搖頭,“是嗎”
“那死掉的是壞人,是好事兒嗎”
衛先生也往桌邊湊近了一些,他的眼睛裏的光亮又明亮了不少,“不是嗎”
“偷畫的賊人死了,是好事兒嗎”
“好事兒”兩人臉上都帶着不易捉摸的笑容和神情。
知縣老爺往後一靠,發出了一陣笑聲,屋內光線不算明亮,衛先生依稀能看到那桌後那人下巴上的鬍子在晃動。
咚咚
笑罷,門外響起了一陣短促的敲門聲,知縣老爺揉了揉下巴,調整了下表情,
“行啦,你去吧,畫的主人快來了。”
“物歸原主,好事兒那草民先告退。”衛先生站了起來,彎腰坐了個揖,邊說話,邊往後倒退了兩步。
“過兩天去你家喫飯。”在衛先生出門的一刻,知縣的聲音傳來了。
剛剛準備轉身的衛先生停住了腳步,側過身,彎了彎身子,推門走了。
呼...
呼吸了一口外面冰涼的空氣,衛先生才感覺到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下去。他知道,書生殺人的事情終於徹底揭過了。
深深的吸了口氣,左右張望了一眼,衛先生擡步離去。
知縣隔着那關上的門扉看了一會兒,面上帶着些不明意的笑容,僞裝成狗的狐狸有趣。
衛先生剛走,老周掌櫃就到了,他只是來走個過場,所以他再次和知縣老爺道了聲謝,待了一會兒,喝幾口茶,就準備告辭了。
“大人,那我這兒子您看,可否讓他和我一道。”臨走時,周老掌櫃面露難色的向身邊陪同的知縣老爺小聲的請求道。
搖了搖頭,知縣老爺有些無奈地說着,“這您無需惦記,該走的過程還是要的,你可不能讓本官爲難。”邊說他邊擡手示意,周老爺子可以回家了。
“是是,是小老兒考慮不周。那就先告退了,大人。”知道自己僭越了,周老爺子趕緊知好就收,連連朝着知縣老爺施禮道謝。
將周老爺子送到了屋外,知縣老爺斂去了臉上的笑容,揹負着雙手目送着前方那蒼老離去的背影,冷漠的說道
“請,周掌櫃過堂。”
“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