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玉梳逍遙傳 >第三十八章 斷情絕愛
    果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若初厭惡躲開她的手,“周氏,你在貴妃娘娘身邊,應該有很多年了吧?”

    周氏笑笑,“當然,我在八歲那年便服侍貴妃娘娘,算時日,已經有十年之久了。”

    若初不動聲色,“姑娘在貴妃身邊這麼久,想來貴妃身邊大小事有不少都是姑娘親自操辦的吧?”

    周氏不改笑顏,“正是,娘娘賞識,我纔能有今天啊。”

    若初波瀾不驚,“那不知姑娘都替貴妃辦過什麼事?見得光的,和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是否都親自辦過不少?而且都辦得很漂亮!”

    周氏眉頭露出警惕之色,“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心裏不是很清楚嗎?”若初面上的淡然冷靜突然變得疾言厲色,令周氏微微怯場,若初卻義正言辭,“我一直奇怪,偷襲我的人,腳步輕盈不易察覺,且下手快準狠,直擊命門,幾乎不給我任何反應還手的機會,是個絕對的熟手。而放眼整個陳王府,能夠在夜晚自由出入後院,且不被任何人察覺,絕對是陳王府內的人。可爲什麼李管家檢查了所有人都沒發現那個人呢?因爲,”

    若初猛然掀起她的右胳膊,握住她胳膊上明顯的傷痕,“這個傷疤在你身上!偷襲我的不是別人,而是你!”

    周氏慌忙推開若初,撥下袖子,在陳王面前拜倒,“殿下不是的,奴婢冤枉啊!”

    “你真的冤枉嗎?”若初扶着梅香,再次爬起來,“李管家是不可能包庇嫌犯的,除非這人懂得投機騙過他,或者直接避過了他的檢查。你當時請了宮裏的馮姑姑坐在身邊,主動讓你身邊的婢女奴僕給他檢查,因爲你知道根本查不出來。而李管家,是不可能當着所有人的面去查你的。也對,你如今是王府侍妾,尊享夫人禮遇,身份貴重不可輕視。所以大家都忘了,你原本是奴籍出身,而且是一個事無大小隻要貴妃一聲令下,你都會親力親爲的奴婢!”

    “你信口雌黃!”周氏一直珍視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主子身份,如今這般被若初踐踏,早就一肚子怨恨。可回頭見陳王目露恍然的怒色,也顧不得維護尊嚴,着急對陳王下跪磕頭狡辯,“殿下,奴婢冤枉。這個傷口是前兩日奴婢做刺繡時,不小心被針刺傷的,絕對不是骨簪啊。”

    “是嗎?”若初接過李忠送上來的那支骨簪,“你敢不敢請大夫來驗視一下!”

    “殿下,”周氏跪着爬到陳王腳下,拉着趙元僖的衣裙祈求,“爲證奴婢清白,奴婢可以讓大夫查驗。可奴婢畢竟是殿下的女人,豈能讓外男隨意近身,傷了殿下和貴妃娘娘的顏面。如若張氏不肯罷休,奴婢唯有一死一證清白!”

    若初冷哼一聲,“你不敢吧。”

    周氏瞪着無辜而又慌亂的眼睛,揪扯陳王,“殿下,若要外男碰我,我情願死!”

    “夠了,”陳王一腳踢開她的糾纏,“周氏,你可知罪!”

    “殿下,”兩行淚流,撲面而來,周氏深深攤在地上,“奴婢,真的冤枉啊。”

    “都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敢喊冤!”陳王心頭怒火早就躥到峯頂,青虹利刃即時出鞘,劍指周氏。

    李忠見勢不妙,忙阻攔勸說,“殿下,她是貴妃娘娘的人啊!”

    趙元僖面色發紅,礙於孫貴妃,強甩青虹劍,警告周氏,“別以爲你的小把戲騙得過本王,你做了什麼本王都一清二楚。本王今日不殺你,不過是看在母妃的面上饒你一條賤命!從今往後你滾回你的閒雲閣,靜心思過。若你安分守己,本王可既往不咎。若還敢興風作浪,數罪併罰,決不輕饒!滾!”

    周氏懷恨扶着玉香,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德英殿。

    若初體力不支,爬在擔架靜默地看着兩人的戲劇轉化,鄙視而又恨惱,她爬起來質問,“陳王殿下就這麼放過她,何以服衆?”

    李忠忙想勸解,“姑娘,殿下也有苦衷啊。”

    若初冷笑又苦笑,“我知道,陳王殿下與貴妃娘娘母子情深。貴妃娘娘的人,無論犯了多大的罪,都不能輕易動她,否則難以交代。而我,無論是不是清白的,都不重要,因爲要害我除我的人不是周氏,是貴妃。殿下若動周氏,便是惹怒貴妃。同樣,殿下若想保我,更是爲貴妃所不容。所以,周氏無論如何都不能動,而我,無論如何都必須死!”

    “姑娘,不是這樣的。殿下從沒想要姑娘死啊。殿下,”李忠衝着冷着臉一言不發的趙元僖捉急,“殿下,你說句話啊。”

    趙元僖庭眉緊鎖,面色陰沉,“如今真相大白,你自然不用死。本王會找個大夫給你診治。王氏的事,本王自會給母妃交代。”

    若初面色從容而又悲憤,“不必了,陳王殿下的苦衷,我都知道,殿下的爲難,我也清楚。身在皇室,誰都會有諸多不得已,我明白你的身不由己,卻不能原諒你對我做的一切。我說過,我並不畏死,只是不但污名而死。如今真相大白,我心願已了,便不會再給陳王殿下添任何麻煩!”

    若初捧起陳王賜給自己的毒酒壺,在所有人的驚呼中,一飲而盡,而後癱倒在擔架上,“從今往後,陳王殿下,再也不用爲我的事煩心了!”

    “你,”陳王驚恐地衝過來捧起跌在地上的酒壺,“你爲什麼!”

    “爲什麼?陳王殿下不知道嗎?你不是要我死嗎?讓李勇暗中下毒實在沒必要,”若初強撐着力氣爬起來,指着那把壺,“這是你賜我的毒酒啊,我如今遂你所願,自行了斷,你還有必要問爲什麼嗎?”

    陳王嘴角顫抖,目露慌亂,“胡說!明明已經真相大白……”

    “真相,對你來說不重要,不是嗎?”

    “來人,找大夫!”

    “不必了!”若初強撐坐定,眉眼恨意愛意膠着難辨,淚花滾滾如傾盆,“陳王殿下,請放過我。當初選擇留在你身邊,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愚蠢的錯事!我忤逆父母犯下大錯,如今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我本來不想再逃了,就算一輩子爲奴爲婢也是老天對我不孝之罪的懲罰。可是,我做夢都想不到,你竟厭棄我到如此地步!明明對王氏的命案清清楚楚,卻對案情疑點置若罔聞,對我要打要殺,毫不留情。你棄我如敝履,涼薄至此,我還有何可求。現在,用你賜的毒酒了結這條殘命,不違揹我的誓言,也不會再讓你爲難了。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不!不要!”他忽然瘋狂地抱住她,“不,若初,不是這樣的!昨晚不是要人去殺你的!”

    陳王觸動她傷口,若初一口鮮血噴出脣邊,他慌亂間不知所措。

    若初憤恨倔強地推開他的手,“你別碰我!真相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終於看清楚,一直以來,我愛的人都不是你。”

    他眸中閃過絲絲詫異、震驚與不解。

    若初緬懷微笑,長恨無節衰,“我愛的,是梅嶺山的那個玉樹臨風,瀟灑英俊的賈公子。我心心念唸的,是那個曾經稍有冒犯就低頭施禮,與我評琴品詩的賈公子。我欲攜手白頭,此生不離不棄的,是那個與我朝夕相處,對我信任傾心的賈公子。而不是你這個爲了權位,犧牲一切,視人命如草芥,薄情寡義的陳王殿下。”

    又一口黑血,從若初鼻孔嘴角溢出,她強撐最後一口氣,對他微笑告別,“趙元僖,這條賤命今生給你,我無力抗拒。可若還有下輩子,請別再讓我遇見你!”

    她終於失去最後一絲支撐,毫無意識地倒在擔架上。

    在意識即將消弭的瞬間,她依舊可以聽到梅香的哭喊,以及他抱自己入懷後撕心裂肺的痛哭和淚落成雨的懊恨,而這在意識完全消散後,都已經感受不到了。

    她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王府這麼久,終於任性解脫了。

    她知道趙元僖對自己並非無情,可依舊恨他對自己所做一切,這一生都不能原諒。假如這便是她此生的宿命,那便要以自己的方式了斷一切,要讓他後悔,讓他痛心,讓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她的怨恨與對愛情的執着,讓他爲做過的一切,付出永生難忘的慘痛代價!

    事實上,她確實做到了,陳王抱着她的軀體哭得腸肝寸斷,形神俱滅,好幾天都食不下咽地坐在紫雲齋睹物思人,長號而不自矜。

    他終於感到心痛,這纔是若初不惜性命也要給他的教訓:即便他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陳王,亦有他靠權勢地位和威嚇得不到的東西。他既不肯付出,以爲招來各路牛鬼蛇神便能逼她就範,他是做夢。他既心向孤家寡人,就永遠別想得到她的全心全意!

    事實上,若初確實是死了。卻不是被陳王的毒酒毒死的,而是被他緊抱軀體不放,連續一個多時辰悔青腸子的淚水觸發了傷口,進而造成傷勢迅速惡化,感染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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