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她也已經習慣了將所有的不如意都發泄在這個野種身上。
可是卻頭一次，從他的眼底，看到這樣的眼神。
看着那眼神，程錦詩忽然有些不敢直視。
“你說錯了。”霄翊低聲開口。
那原本稚嫩軟糯的嗓音此刻宛若被砂石打磨過一般，沙啞乾澀，有些破不成聲。
這句話，讓衆人有些怔愣，不太明白。
霄翊沒有理會衆人，依舊看着程錦詩。
也是第一次，這樣毫無畏懼的直視着她的目光。
“她很愛我，很愛我，她可以不要命了的愛我，你沒資格說她，你不配！”
孩子的聲音很輕，卻夾雜着無邊的怨念與恨意，衝擊着程錦詩的耳膜。
程錦詩死死咬着牙，眼底的怒意已經快要抑制不住了。
這個孽種，不是傻了嗎，居然還爲簡初說話，簡直瘋了。
“我不是沒人愛，媽媽愛我，爸爸愛我，太奶奶太姥爺愛我，舅舅們也愛我，不愛我的只有你。”
對於小孩子而言，最殘酷的事情，不是打罵，而是沒有人愛他……
遭受了這麼多年程錦詩的冷熱暴力，在擁有過簡初和封以琛的愛之後，他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可憐了。
雖然有些陰影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的，但是，有更濃烈的愛，作爲他的盾牌，替他承受那些惡意。
程錦詩瞪着霄翊? 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是客廳裏的衆人，卻是被霄翊的話給驚到了。
尤其是程老爺子，見自己最寶貝的曾外孫這麼說? 整個人都狠狠的愣住了。
心臟好像被狠狠的攥緊了? 疼痛蔓延開來? 令人窒息。
他知道這些年，簡初和霄翊在外面肯定受了不少苦，是他把他們弄丟了。
現在找回來了? 他要給他們最好的生活? 看着他們開開心心的，就覺得滿足了。
可是此刻，他似乎才明白什麼。
甚至不敢去想? 此刻那彷彿長滿了利刺? 宛若困獸一般的孩子? 震驚的瞳孔不住顫抖。
到底是經歷過什麼? 纔會讓一個僅僅五歲的孩子? 變成這樣……
霄翊此刻的樣子? 讓所有人動容，心疼。
哪怕陳素雅，一直把他當成她女兒的拖累，此刻也是忍不住心裏難受起來。
別人不清楚，可她清楚的? 她清楚姐妹之間的所有事。
因此? 也更加震驚和害怕。
程錦詩? 對霄翊做過什麼？
而此刻? 情緒最爲激烈的，無疑是程錦詩。
她聽着霄翊的話，眼底的怨毒密密麻麻。
讓人看了都覺得膽顫心驚。
“你到底? 和翊翊說了什麼？”
一直沉默不語的程老爺子冷聲開口。
程錦詩身子猛地一顫，眼底的神色瞬間褪去掩藏。
轉而看向老人的目光已是淚眼婆娑。
“爺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姐姐，她要利用一個孩子來誣陷我。”
這話，在這種時候，明顯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說服力。
可那一直平靜的，哪怕質問都是壓着情緒的霄翊，卻忽然爆發了。
像是怕會有人去相信她的胡說八道一樣。
“你胡說！！我媽媽沒有誣陷你，是你，都是你做的，視頻裏的人是你，每天早上敲我房間門的是你，想要殺死我的是你！！！”
霄翊整個情緒大崩潰，忽然瞪大了眼睛，紅着眼眶嘶吼着。
那撕心裂肺的，帶着無盡絕望與痛苦的嘶吼太過尖利而破了音，那瞬間的爆發，將所有人都嚇到了。
孩子那張稚嫩，原本應該天真無邪的小臉，此刻因情緒激動而變得扭曲起來。
眼底噴薄而出的，是滔天的怒意。
吼完，似乎壓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也跟着發泄了出來，在這一刻，終於將這些年攢在一起的哭聲，盡數發泄了出來。
在簡初的懷裏，哭的那樣絕望，那樣崩潰，彷彿天塌地陷。
這樣的哭聲，讓所有人都聽不下去了。
哪怕他們不知道霄翊經歷過什麼，可從孩子那樣絕望痛苦的哭聲，也能聽出一二。
站在客廳邊上的傭人，都忍不住別過去抹眼淚。
更別提客廳裏，那些把霄翊當眼珠子一樣的程家一衆人。
簡初感受着懷裏那劇烈顫抖着的小小身子，心像是被攪碎了一般，疼的要命。
她閉上眼，眼底溢出的溼潤卻是擋不住，不住的順着臉頰往下淌。
她抱着霄翊，不停的拍着他的背，安撫着他的情緒。
可又覺得，壓抑了這麼久，終於能這麼哭出來，可能也是好事。
可程老爺子卻是受不了了，霄翊多懂事啊，多乖啊。
別說哭了，甚至一開始回來的時候，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會做錯事一樣。
他乖的不想一個孩子，從來不會發脾氣。
他以爲是孩子乖，卻沒想過，這樣過於早熟乖巧的孩子，是經歷過什麼纔會這樣的？
而此時，他彷彿知道了。
被提醒着想到之前那個視頻，老人眼底爆發出滔天的憤怒，兇悍暴怒。
那些，都和程錦詩有關係嗎？
“翊翊，翊翊別哭，你受了什麼委屈，和太姥爺說，太姥爺都給你做主，任何欺負過你的人，太姥爺都不會放過的。”
程老爺子紅着眼睛，老淚縱橫，卻不敢去碰霄翊，只能伸着手，聲音輕的不像話，似乎怕嚇到他一樣。
程錦詩聽到老爺子的話，嚇得身子一抖，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這一擡頭，目光正撞入程家那幾兄弟的眼底。
那幾雙眼睛，眼底神色各異，但相同的，是對她的冷漠與憤怒。
宛若野獸一般，恨不得上來將她撕碎。
“不，不是這樣的……”她搖着頭，還試圖辯解。
可已經沒了底氣，臉色慘白一片。
她已經能預感到，霄翊說的話，哪怕沒有證據可言，就算真的是他編造出來的。
這些人，也不會放過她的。
程錦詩真的嚇壞了，所有的小聰明，在此刻都不管用了。
因爲她清楚的看到，在此刻，任何的辯解都是沒用的，程家的這些男人，不會聽的。
“媽，媽你幫我說說，我沒有做過，爺爺他們都不相信我，他們只想給霄翊出氣，可是你知道，我沒有做過的，是霄翊不喜歡我，纔會這樣說的。”
程錦詩此刻手上滿是鮮血，臉上一個巴掌印，頭髮亂糟糟的，哭的臉都花了。
陳素雅站在不遠處，臉色一片慘白。
她知道老爺子是真的生氣了，或許真的對處置程錦詩。
她想要求情，想要辯解，想要說她是個乖孩子，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可是，她張不開口。
或許，連她都沒有底氣，去提程錦詩說什麼。
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嗎？
她不敢保證了。
畢竟，她還是簡初的那些年，做了什麼，自己一無所知……
大人或許會爲了利益去裝模作樣的演戲。
可是一個孩子，怎麼會，就算是裝的，會裝成霄翊那個程度嗎？
那分明是，深入靈魂的絕望與痛苦。
她都不敢去想想，是要經歷過什麼樣的黑暗絕望，才能發出那樣的哭聲。
陳素雅慘白着臉，踉蹌了一步，移開了目光，不在去看她。
程錦詩眼底的希冀瞬間黯淡了下去。
她，也不管自己的了嗎……
果然，只要涉及到簡初，就沒有人會站在自己這一邊了。
只要有她們母子在，自己就永遠都是被忽視的。
程錦詩眼底恨意瘋狂滋長，目光一轉，看到一旁打開的醫藥箱，一柄手術用柳葉刀正放在底部，露出一點。
她幾乎是瞬間驟起，也不顧手上的傷，飛快抽出那把柳葉刀，帶着濃濃殺意得往離她最近的簡初身上刺去。
死吧，都死吧！
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