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南宮內,進出的人都行色匆匆,整張臉上均是帶着恐慌。

    映夏閣中,坐在窗下繡着荷包的楚映繁,聽到院內有宮女談及錦昭儀出了意外,現下生死不知。趕忙放下手裏的活計,帶着宮女就準備前往探望。

    主殿內,早就收到消息的譚晚妝,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欣賞着她臉上的慌張。

    想到之前遭受路南屏的詰問,她心裏簡直有說不出的暢快,不由地大聲對身邊宮女說:“玉容啊,你說這護狗的人都快死了,這狗還能活嗎?”

    那宮女是譚晚妝從家中帶進宮的心腹,自然配合地譏笑道:“娘娘,奴婢長這麼大,可從來沒聽過狗還能長命的。”

    正往主殿門前走的楚映繁攥着拳頭,若是平時,譚晚妝對她含沙射影,甚至口手並用,怎麼樣都無所謂。反正也無關痛癢,她能忍她。

    但想到錦南宮中,還未知生死的姐姐,她心痛地同時,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第一次疾言呵斥她。

    “譚充容,須知禍從口出。你最好祈禱姐姐平安無事,否則,我定不饒你。”

    斜眼瞧着半仗外的病秧子,譚晚妝不屑道:“楚映繁,人賤也不要那麼上趕着對號入座,行麼?我剛纔,可是半個字眼都沒提到錦昭儀,你甭往我身上潑髒水。”

    對她而言,捏死她簡直如同踩死螞蟻一般簡單。楚映繁竟然還敢在這兒跟她叫囂,是活膩歪了吧!

    平日裏跟悶聲葫蘆一般,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原來她還有爲了別人,硬氣的時候。看來心裏對她積蓄了很多的不滿啊,讓她竟敢如此放肆,放肆到預備在她的殿門外放出豪言。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不饒了誰。饒不饒的過,可不是靠嘴皮子說話。往日裏,責罵她已經漸漸令她失去了成就感,如今,看她面色上的不屈服,譚晚妝心中升起將她睬入塵埃中的慾望。

    譚晚妝言語中的冷意,刺入楚映繁的心中,讓她顫抖着心,卻半個字都吐露不得。而她身後的宮女早已嚇得瑟瑟發抖。

    “瞧瞧這小模樣,不曉得前因後果的,還不知本嬪如何欺負了你們呢!”主僕一路貨色,貫會裝柔弱,譚晚妝不悅道。

    想起近來最爲陛下寵愛的妃子,錦昭儀受傷了,陛下定會前去探望吧!這女人,真和錦南宮那位姐妹情深?肚子裏打的什麼主意,當她不知道呢!

    不想被她搶了先,去皇帝面前獻媚,譚晚妝收起臉上的厲色,“還杵在這兒幹嘛?錦昭儀受傷,本嬪自當前去探望。”

    話音落下,不管楚映繁有沒有跟上,率着一干人,往錦南宮行去。

    炙熱的陽光透過門窗照射在昭陽宮主殿的地上。

    得知路南屏受傷後,蕭子懌第一時間派人去太醫院傳了太醫去錦南宮。

    而這之後,雖然批閱奏摺的速度並未減慢,但他自己知道心底那份難以忽略的心神不寧。是在爲她擔憂嗎?蕭子懌並不確定。

    但他從來不知道路南錦竟這麼的愚蠢,被不知道哪兒來的一個宮女就騙出了錦南宮,隨身跟着的居然僅僅一個宮女。這麼的愚不可及,簡直一點都不像爲了不侍寢跟他多次耍心眼的那個女人了。

    放下手上的奏摺,蕭子懌沉聲道:“福泰,你派人去跟崔世平那裏傳話,就說朕限他在三天內能查出加害錦昭儀的兇手來。”

    這麼長時間,太醫到這會兒還沒來回稟,看來這回那個女人的頭磕到假山上,確實令她傷的不輕。

    宮內蠢蠢欲動的女人們,如此地迫不及待。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明知道他最近寵着路南錦,還敢去明目張膽地下手。

    錦南宮裏,幾位花枝招展的低份位妃子,面含憂愁地妝模作樣望着室內。互相間,並無過多交流,卻心意相通地都時不時朝着正門的方向,希望能第一時間,看到皇上的鑾駕出現。

    路南錦的寢室中,一位身着淺藍色衣裳的醫女,正在宮女的配合下,小心翼翼地將路南屏的頭包裹起來。

    灑上傷藥,用潔白的紗布在額頭出纏繞了幾圈後,打上結釦,就完成包紮。做好分內的事,她心中也安定了許多,悄悄地舒了口氣,與身邊的宮女一同輕輕將錦昭儀放下。

    退下時,她還在感嘆這位錦昭儀不僅命好而且足夠幸運。

    頭撞上假山,丟掉性命也不是什麼稀罕事。而這位娘娘保住命不說,受傷的地方,還在頭顱的側面。那張嬌豔的臉龐竟半點沒有受到損傷,還是那般青春靚麗,因着失血顯得有些蒼白,卻額外的惹人疼惜。

    就是同樣身爲女人的她,在看着那張臉蛋的時候,都不由地爲她心疼。只要這位丞相之女不愚蠢,藉着這次被算計的事,想在之後的時日裏,繼續得到陛下憐惜,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

    因爲之前情緒一直不平穩,長謠並未上前伺候。在竭力按捺住內心的焦急後,她走上前來,輕輕放下紗帳,將路南屏的右手拉出來。

    長謠輕輕地對旁邊的宮女點頭示意,取出一方薄紗覆在路南屏的手腕處。

    被皇帝派來的另一位太醫由屏風旁轉進來,目不敢斜視,徑直地走到牀邊坐在圓凳上,開始診脈。

    緊緊盯着太醫的長謠,見到他很快站起身來,退到外間,也緊着出去。見兩位太醫的交流了脈案,她急促地問詢:“大人,我家娘娘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昭儀娘娘,脈象平緩,今日應該便能甦醒。最近一段時日,可以給娘娘準備些補血的藥膳,供娘娘食用。唯一需要關注的,是娘娘頭上的淤血,若是一直化不開,可能會導致娘娘短時期內頭暈腦眩,甚至出現視線模糊的情況。”

    開口的這位太醫,頭髮有些發白,乃太醫院正五品院判,德高望重。但對這位錦昭儀跟前的大宮女,他態度恭敬,回答也斟字酌句。

    “什麼?”

    在太醫看來,並不算很大的病症,但長謠聽到他的診斷,心疼地眼淚直流,娘娘何時受過這麼大的罪。

    “大人,有辦法能幫娘娘花開淤血嗎?”

    院判大人搖了搖頭,沉穩的聲音響起,“只能看娘娘的造化了。”

    說完,兩位太醫一同退出主殿,準備前往昭陽宮回話。

    柔福宮內,原本正因路南屏受傷,樂不可支的慄晚柔,猛地將杯子摔在桌案上,騰地站立起來。

    “啪!”

    笑容停止在臉上,她抿着脣,目光銳利地盯着剛打聽消息回來的宮女身上,彷彿要從她身上看出個洞來。

    “你說錦南宮傳來,說是本宮派人去傳路南錦過來,她才遭此橫禍?”

    跪在地上的宮女,頓時感覺身上汗涔涔,抖着身子回答:“是……娘娘……奴婢……奴婢……”

    聽她吭吭哧哧半天,才吐出幾個字,慄晚柔怒氣更甚,大聲呵斥:“行了,給我滾下去!”

    而後,噼裏啪啦,她的腳邊已經是一地的碎片,只能隱約還看出它們原先的模樣。

    路南錦幾乎日日被皇上召見,慄晚柔怎麼可能不恨。只是還未等她出手,她竟先一步遭了秧,聽到路南錦受傷時,她簡直難以言喻心裏那股喜悅。

    有人代她出手,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讓她知錯,她省卻了許多麻煩。只是現在看來,這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鳥。

    靜待片刻,她身後的宮女才瞧準時機,換了杯溫熱的茶水,擺置在她的手邊。這位低眉順眼的綠衣宮女,顏色比不得絕美的主子,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她輕柔的聲音裏,將對主子的擔憂表露無遺,“娘娘,您先消消氣。”

    將怒火發泄一通後,慄晚柔漸漸歸於平靜,坐在貴妃椅上的身體也漸漸放軟,靠到了椅背上。

    “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誣陷本宮,簡直活得不耐煩了。”說話間,她美豔的臉蛋上露出肅殺的神色。

    皺着眉頭,綠衣宮女作出心中的猜測,“娘娘,會不會是錦南宮那位路昭儀自己無意間摔倒,然後刻意杜撰出來,陷害娘娘的?”

    錦昭儀最近備受寵愛,對自己娘娘看不過眼,想借着這個時間,故意抹黑了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印象,也並非不無可能。

    略微思量後,慄晚柔搖了搖頭否定,“不會。”

    如果是她,會自己摔傷後,特意去誣陷別人?這是要有多蠢,才做得出來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來。

    聽說撞得可是腦袋,風險真是太大了,若是毀了臉,豈非得不償失。況且,那條路徑確實是通往柔福宮的一條僻路,晌午時分也確有宮女去錦南宮傳過話。這種事,錦南宮不會信口開河,也沒打作假。

    “娘娘,咱們都知道,您並沒派人去過錦南宮,可別人不一定相信啊!”

    要是陛下怪罪下來?娘娘怎麼承受得住。綠衣宮女想想,就十分氣憤,幕後之人,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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