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來不及情深 >人生初相見 第53章 好學生 倒戈了(下)
    上學的時候,每個好學生估計都會聽到家長這樣的叮囑:“不要和誰誰誰一起玩,他不是好學生。”我當然也被這樣叮囑過。可是,自從那次和何家承患難與共之後,他就徹底把我當成了自家人,而我也成了唯一一個被拉進所謂“壞學生”圈子的好學生。

    大概是爲了感謝我沒有向老師告狀的哥們義氣,何家承騎着他那輛死貴的自行車拉着一個從沒在外面喫過飯的我,去吃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的街邊小館,並見識了被他們嘴裏習慣說的馬砂是什麼樣子。

    所謂的馬砂,就是馬路砂鍋。小館子架在夏日的街頭,屋裏很小,座位也很少,大部分桌子就隨意地擺在門外的馬路邊上,桌子上油膩膩。一羣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們圍坐在一桌,假裝自己像大人們一樣,喫着烤串喝着啤酒,但是言語間卻透露着無比的稚嫩。

    我從何家承手中接過人生喫過的第一串街邊烤串,第一口還被燙了一下。我還記得當時我被他們一羣人嬉笑地起鬨,後來被何家承以不管結賬爲由,鎮壓了下來。我原本以爲在這樣的場合,自己會很害羞,而事實上卻是我自己居然也跟着大夥笑了。

    對於一個家長眼中的乖乖女,老師眼中的好學生來說,其實這樣偷偷地做着看似不被允許的事兒,心裏確實是刺激而新奇的。看着他們這樣的一羣人,我可能是第一次開始思考,人生原來還有很多種可能,人也有很多種活法。

    坐在餐桌邊上,看着他們互相比着飆着髒話,但卻清晰地感受到,其實他們只是爲了展示自己在這個年齡是多麼的叛逆。他們喝着啤酒,也只是想要證明,他們想要快點長大而已。他們的眼神依然清澈。

    也許多年以後,再回想起來,曾經年輕時候被認定的壞孩子,真的並沒有壞到哪裏去,沒有勾心鬥角,更沒有爾虞我詐,他們的叛逆只是想證明自己的成長而已。

    喫過了第一頓飯之後,我彷彿就正式進入了組織,開始被何家承帶着參加了所謂的“壞學生”們更多的活動。而每個週末雷打不動的就是他們自組的樂隊排練。那個時候正是“光輝歲月”流行的年代,他們會圍着一個隨身聽,要麼跟着beyang一起海闊天空地嘶吼,要麼就是認真地聽着唐朝樂隊一下一下敲打着鼓點。那個時候,大張偉也還是個孩子,稚嫩地唱着“向我開炮”。

    其實,讓我有些遺憾的是,我自始至終並不是樂隊成員,從小家長對我的教育就是好好學習、讀書、做作業,吉他、貝斯、架子鼓這些東西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我原本以爲這些都只會在電視的春節晚會里出現,沒想到身邊的這羣壞小子玩起這些來卻一臉認真,有模有樣,還時不時地會讓我感到一股鍥而不捨的匠心精神。

    記憶中,我經常會坐在角落裏靜靜地看着他們敲敲打打,唱唱跳跳。雖然聽的是搖滾,可是每次都覺得內心特別的寧靜。

    那個時候,面臨着高考的壓力,高中的孩子們週末的作業非常多,而且很多都是各種來源的模擬考試試卷。

    而說到試卷,就不得不提到著名的黃岡中學。在那個年代,想必每個經歷高考的人,說起黃崗都會心裏一顫。每個認真準備考試的考生應該都被鋪天蓋地的黃岡的模擬試題砸蒙過。

    著名的湖北黃岡中學,曾憑藉着高升學率、高獲獎率被譽爲高中教育的“神話”。黃岡中學的校園還曾經成爲熱門旅遊景點,無數高考人都曾經造訪,而之後的黃岡密卷更是以經典席捲全國,這份黃岡特產也就成了一代人特別的記憶。

    我開始慢慢地習慣了週末在樂隊的排練伴奏中,奮筆疾書寫考卷度過。話說到這裏,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的算的上是一個非常有定力的好學生了,不管樂隊怎麼吵鬧,都沒有影響過我答題的進度。因爲答完題,我就有時間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們唱歌了。等到樂隊排練結束,就迎來了全樂隊最重要的環節,大家紛紛從書包裏掏出考試卷子,聚在一起,拿着我的卷子答案——開抄。

    其實,說到這,我想要洗白自己。我最開始對這樣的行爲確實是抵制的,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居然聽進去了何家承他們的歪理邪說,不再反對。按照他們的概念,就是畢業以後的工作生活,誰用得着去解答這麼難的語文或者數學題目?如果不打算做專門研究的,學這麼深奧又有什麼用?

    不知道爲什麼,當時的我竟無言以對。

    所以,我最終還是倒戈了,接受了被抄作業的這個現實。開始的時候,偶爾我還會努力做着內心掙扎,想要挑挑揀揀給大夥指導幾句,但說實在的,面對他們薄弱的基礎,可能要輔導的話還真的要從1+2=3說起。所以,後來我也就懶散了。

    如今回想起來,如果知道了當時的這段灰色記憶,樂隊成員不少的學生家長估計都要來討伐我——就因爲你,我們家的孩子沒有好好學習,沒有拿到好成績,最後沒有考上好的大學,沒有找到好工作……現在會想起來,我也只能無奈地笑。年輕的時候,畢竟思考得少,只沉醉於當下的幸福和歡笑,誰又會想到多年以後的事兒呢。

    說到沉醉當下的幸福和歡笑,就不得不說高二那年寒假前的新年晚會。記憶中,上學的時候最開心的事兒就是每年的新年晚會了。雖然過後馬上就是期末考試,但是依然不能阻擋每個學生對新年晚會的期盼。

    何家承的樂隊從高二開始組建,排練了好幾個月,終於等到新年晚會準備大展身手。

    每個八零後記憶中的新年晚會,大概都是遍地瓜子橘子的茶話會。一個小魔術,一首清唱,一個小舞蹈,反正我之前是從來都沒有見過架子鼓、貝斯、吉他齊上陣的熱絡現場。

    當何家承帶着他的樂隊開始在班上唱響第一首歌的時候,我總算是懂得了一炮走紅這個成語的真正意義。

    電音混着架子鼓的轟鳴聲,迅速就引來了全年級的圍觀。然後各個班都開始像要踩破門檻一樣,來我們班要求樂隊去他們班上表演。樂隊開始了他們真正意義上的走秀。

    這一次,看着他們在音樂中那份自信的目光,就連每次見到他們都皺眉頭的班主任眼神都開始變得柔和。

    最後,他們成了全校晚會名單之外的特殊嘉賓,全套家當全部搬上了校禮堂的舞臺,通過校園電視臺,每個班上都能看到他們的演出。

    到今天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我依然能感覺到他們的音樂聲中的熱血沸騰。其實,也不一定是唱得多麼地優秀,那股熱情只是唱出了每個年輕的心中那一股叛逆的心吧。

    我心裏想的是,何家承他做到了。他曾經在一開始就對我說過,他說他也希望自己能像滿星月一樣,把自己的樂隊自己的歌聲自己的音樂,搬到學校的舞臺上,唱給全校的師生們聽。

    沒錯,這一次,他做到了。現在想想,何家承其實也不是什麼無可救藥的壞學生,他努力起來的樣子一樣充滿奮鬥精神。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他要是把當初搞樂隊的努力十分之一拿出來,用在學習上,恐怕成績也不至於一直都是年級墊底了。

    那天新年晚上的那一張合影,到現在還被我珍藏着。雖然自己從沒當過樂隊裏瘋狂的一員,但是我的心裏卻是很滿足,畢竟那些就像是自己都曾擁有過一樣。

    在老師和家長眼中,每個學生都會被貼上標籤,分成好學生和壞學生兩個陣營。而一直以來大家都嚴格本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原則,希望好學生能和好學生多多在一起共同進步,但是在我看來,老師和家長眼中的好學生和壞學生,也許只是按照學習成績來區分的,但是,單單憑一個考試成績,其實並不代表着每個學生們真正的好與壞。

    其實相處久了,你會發現那些所謂的壞學生,他們也並不是一無是處,他們也熱血,也有夢想,也很單純,他們只是……不愛學習而已。雖然對於一個好學生而言,我還是會經常讓自己充滿正義感地想象,如果他們對功課能像對待音樂那種重視程度的一半那樣,那班上的好學生就更多了,班主任的眉頭也不會天天緊鎖了。

    就像今天的何家承,這麼多年,依然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能出現在身邊,真誠相待。我想,並不後悔,曾經跟老師和家長眼中所謂的壞學生打成一片。這麼多年來的友誼,纔是最難能可貴的。也正是因爲何家承,我的人生,才變得和普通的乖乖女不一樣了許多。

    回憶像過山車一樣呼嘯而過,以至於大半夜,我依然沒有睡意,也許是今晚窗外的月亮太明亮了。就在這時候,突然枕邊的手機一震。何家承的頭像就在鎖住的屏幕上跳了出來。“小梅子,你睡了嗎?”

    我舉起手機剛剛想秒回他——沒有,打出的字卻又突然都刪掉了。我猜,何家承已經在隔壁清楚地看到,對方正在輸入……的狀態,可是我還是盯了會他帶着自信微笑的頭像,緩緩地放下了手機,就當自己已經睡着了吧。

    今晚似乎是已經放縱了太多,也經歷了太多。而排隊等在後面的明天,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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