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葉果是真的累了,倦了,也漸漸冷靜了。
又是一夜無眠。睜着空洞的雙眼,到天明。
清早,凌晨五點多,廳裏的座機就一直在響。她拿起來貼到耳邊,就聽到婆婆俞蘭喜極而泣的聲音,“葉果,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楠找到了!”
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她有片刻的晃神。握着電話驚呆在那,久久找不到聲音。
“怎麼不說話?你聽到我的聲音嗎?我們現在正要去接小楠。你就別去了,在家裏等着,我們今晚就連夜趕回來。”
是真的!
是真的找到了!她的蔣楠回來了!
掛了電話,她捂着嘴,激動得喜極而泣。感謝老天還在愛着她!
“寶寶,你聽到了嗎?爸爸要回來了……爸爸沒有拋下我們……”一下一下撫着小腹,和孩子說着話。
“誰的電話這麼早?”葉雨醒來了,從房間出來問她。
“姐,蔣楠回來了!蔣楠真的回來了!這次是真的!”葉果立刻將這個好消息告知葉雨,又喃喃:“我現在是不是好難看?懷孕了,所以胖了好多,是不是?不行,我得去洗洗頭髮,再洗個澡。不能讓蔣楠看到這麼糟糕的我……”
葉雨憐惜的抓住要往浴室裏走的她,“葉果,你又做夢了!”
葉果“噗嗤”一聲就笑了,精神百倍的看着葉雨,“姐,我沒瘋,我很清醒。真的!”
“你確定你現在是清醒的?沒有胡思亂想?”葉雨擔心的看着她,她真懷疑再這麼下去,不單單葉果要精神失常,連她自己都會精神失常的。
葉果笑得明朗,“姐,我沒瘋。剛剛我婆婆來電話,說是去接蔣楠。今晚就會回來!”
葉雨看着她,確認她眼裏清明正常,才鬆口氣笑開,“真的?”
“再真不過了!”
葉雨擁住葉果,替她開心,“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果子,你和蔣楠會幸福的!”
葉果洗完澡,將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的。這幾個月的時間,簡直是度日如年。都不曉得在那邊的蔣楠是怎麼過的。
下午的時候,葉果給婆婆打了電話,可是電話一直沒接。她一顆心又懸到了嗓子眼,整個下午都坐立難安,生怕是又出了什麼岔子。或者說……到那邊才發現,根本就不是蔣楠……
不!不會的!
她的思緒,到這兒便立刻收住了。她不想自己嚇自己。
一直緊着心等到半夜的時候,電話終於響了。她一顆心蹦到嗓子眼,趕緊將電話貼到耳邊去。
那邊,傳來的是公公蔣志貴的聲音,“小果,我已經讓人到樓下接你。你收拾一下,到市醫院來。”
“……”蔣志貴的聲音,尤其的疲憊,“你來了再說。”
當葉果由葉雨陪着到醫院的時候,一家子人竟然全都在,包括老爺子老太太也都在。大家面上都佈滿了陰霾,就站在病房外。見到匆匆趕過來的葉果,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她,各種情緒都有。
那一瞬……
整個空間,都悶得像是會窒息。
葉果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動。腳下,邁動一步都覺得困難。葉雨也察覺到不對勁,率先上前一步將她虛軟的身子扶住。
“小果……”
蔣芯艱澀的開口喚她一聲。
她深吸口氣,很艱難很艱難的擠出一抹笑,環顧大家,“你們怎麼了?蔣楠不是回來了嗎?應該高興的。”
明明說着開心的話,可是,卻聽到自己的聲音不可遏制的顫抖。
蔣芯朝她走過去,摁了摁她的肩,“你進去看看他……這幾個月他一直沒有意識……”
沒有意識?
沒有意識……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間明朗、寬敞的病房。一切,都是蒼白的。讓人暈眩的蒼白……
她一眼就見到了他。
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她孩子的爸爸……
此刻的他,就靜默的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動不動,整個人像是沒有了生命一樣。即使如此安靜的空間裏,也聽不到他的呼吸……
明明彼此離得這麼近,僅僅一步之遙,可是,此刻,兩個人卻像處在銀河兩端,離得那麼遠……
就這樣呆呆的看着,葉果的眼淚一下子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手裏的包,轟然落在地上。
一步,一步走向他。
牢牢的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舉起來沉痛的貼在面頰上。大掌不似以往的溫暖,現在,他的手涼得像是沒有溫度。也沒有以往有力,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反手將她的手扣緊。
“蔣楠……”
葉果喃喃着叫他的名字,心頭痛苦像波濤巨浪一樣翻涌。傷痛,時時刻刻都在啃噬着她,絞得她肝膽俱裂。
這一刻……
她知道,他被鎖進了另外一個黑暗的世界……
那個世界,沒有光,沒有歡樂……更聽不到這邊任何的聲音……
……
他的靈魂,已經被上帝殘忍的抽離。
……
痛苦的,將臉埋在他掌心中,任眼淚肆虐。滾燙的眼淚,卻喚不醒冰冷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