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陰宅裏鬼鬧得兇?門四娘不是也說道士去陰宅裏住了嗎?”刑嶽隔着小茶桌湊過腦袋,悄聲對姜仙凝唸叨。
姜仙凝依舊疑慮重重並不認同刑嶽所言:“門保長不知是誰請了那些個道士來的?”
“不知。”門保長答得很快。
“也不是門保長請的宣武樓的人?”
“不是。”
姜仙凝微微蹙起了眉頭:“那就怪了,既是沒鬼也無人相請。那到底是誰去了宣武樓,讓我們前來捉鬼的?”姜仙凝說着目光轉向了刑風,“刑少主,到底是何人前去下的求救貼?”
刑風思忖片刻,搖了搖頭,表示只是門上弟子送進來的,並不知到底是何人送的貼。
一時鬧鬼之事陷入僵局,沒有絲毫頭緒。四人都很有默契的並未問起城外小屋裏的事,想來都是不甚信任門保長。
幾人又問了些問題,都是無關痛癢,門保長又嘮叨了些臨門的陳年舊事。雖是聽起來有些趣味,但對女鬼之事毫無幫助。一時除鬼之事只得暫且作罷,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折騰了一夜,幾人都甚覺疲憊,如今除了魑離,其餘人等都是凡胎肉體,需要調養休息。另外還有兩個弟子傷着,也需得暫且修養一時。
幾人便趁着天色尚早,準備向門保長討個空屋休息一下。誰知門保長聊天時雖是掛着笑容,但看着頗令人勞累,彷彿那謙恭的笑容是硬擠在臉上的。此時,聽到幾人要尋屋休息,便倏的將笑皺的幾個褶子自臉上拉的平整起來,竟是真心地笑了。
“幾位仙師路途遙遠,雖是誤會,也是爲我臨門除憂而來,怎能隨意睡個空屋?鄙人府上客房雖是有些簡陋,但收拾得還算乾淨,若幾位仙師不嫌棄便隨便歇息歇息吧。喫喝飯食我叫下人們送過去,也省的仙師勞頓。”
“只是府上正佈置喜事,甚是繁忙,我們在此留宿可是叨擾?”刑風見門保長如此熱情,便起身客套一番。
門保長也急忙起身,一樣客套了幾句,最後依舊着下人引着幾人,自偏殿結了幾個小弟子,奔着側廂客房去了。
門保長家想是臨門最富庶的一戶,只這側廂用作客房的屋子便有兩排。下人引着幾人自前排選了三間敞亮的大屋安排衆人住下。
三個弟子自是一間,魑離猶豫了一會想同姜仙凝住一間,卻被刑風拉住同住了一間。姜仙凝此時是男兒裝扮,故此下人並未給她單獨準備一間,況且以此時的境況便是準備了衆人也不敢讓她一人獨自一間。
姜仙凝心中倒是豁達,見魑離一直站在門口猶豫不決,就是不進去。便對魑離笑笑,安慰小孩般道:“你安心睡便好,若是睡不着時便來叫我。三哥哥又不是唐突之人,你擔心什麼?”
魑離微微側頭狠狠的瞪一眼刑嶽,不以爲然的道:“他若是樣樣拔尖,便是唐突些也無妨。只是他配不上你我才擔心。”
姜仙凝聞聽此言,竟忽的笑出了聲:“魑離,你可知曉你此時簡直是賣姑娘的老鴇子。若是你看得上刑岑凌便要把我賣了嗎?你自去睡你的,少些擔心我。”
姜仙凝說完,也不理魑離,轉身進了屋中。魑離站在門口等了一會,略略搖了搖頭,也進了屋。
姜仙凝此時沒有一絲功法,奔波了一天又一夜沒睡,才一進屋便癱在牀上,此時身子一挨着牀便頓覺疲憊不堪,頭昏昏沉沉的發暈。
刑嶽也在另一張牀上躺下,兩人一時無話。姜仙凝雖是睏倦,但似是累的太過,一時直覺疲憊卻是毫無睡意。
“阿凝,你睡了嗎?”刑嶽突然出聲,打破了沉默。
“嗚,”姜仙凝自鼻子裏哼了一聲,“沒。”實在是懶怠張嘴。
姜仙凝正等着刑嶽繼續往下說,卻忽然覺得手被人抓住,塞了些東西進手中。
姜仙凝懶懶的撐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刑嶽的臉,手中被刑嶽塞了些符篆。
姜仙凝攥着符篆,擡手看了看,笑的有些無奈:“三哥哥,如今我用不了符篆,便是以我的血也驅動不了了。”
“這符篆不用驅動,這是我人間的符篆。寫了隨便扔就好。如今你沒了功法,若是碰到什麼緊急之事,許是能保上一命也未可知。”
姜仙凝看看符篆,苦笑一下,懶怠與刑嶽爭執,便將一沓符篆塞進了胸前衣襟裏,繼續閉目假寐了。
刑嶽見姜仙凝收了符篆,放心的笑了笑,依舊躺回自己牀上。
“阿凝,你……醒來之後,似是久未提過姜真人,你可擔心?”刑嶽說着笑了一聲,“如今許久未叫過‘姜真人’,都有些嘴生了。此次你醒來之後,好似變了很多。”
刑嶽說完等了一時,姜仙凝卻並未回答,屋中一片寂靜,姜仙凝似是已經睡着了。
許久,刑嶽聽見一聲微微的嘆息自旁邊傳來:“許是死過一次便豁達了,有些事便也釋懷了。況且不是若清還沒來過嘛。”
語畢,兩人又陷入沉默,刑嶽知曉這並非姜仙凝心中本意,只是不能知曉,因何便是連自己她都不肯講句實話了。
“三哥哥,”不知過了多久,隔壁又傳來姜仙凝含混不清的的聲音。
“嗯。”刑嶽也輕輕只答了個‘嗯’字。
“你覺不覺得門保長有些許怪異?不知爲何,我覺得他說的話似是有所隱瞞。”
“何止有所隱瞞,恐怕他說了不少假話。只是一時間沒有證據推翻他而已,隨他如何去說便好。”刑嶽想到門保長,倒來了精神。
“噢,原來刑岑凌你也同我一樣……”姜仙凝的生音更加含糊起來,一時竟叫起了刑岑凌。
刑嶽躺在牀上,用頭枕着雙手,忽的聽見一聲久違的‘刑岑凌’,心中略略泛起一絲漣漪。但只含糊了幾聲,姜仙凝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刑嶽微笑着輕輕搖頭,翻個身也睡了過去。
周身似是有些黏糊,已是過了仲秋並不應該是出汗所致,莫不是外面下了雨?迷糊中姜仙凝腦中混混沌沌的琢磨着,漸漸在睡夢中恢復了一些神智。
此時應是在門保長家的客舍中,不知何時竟昏昏沉沉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姜仙凝此時身上黏黏乎乎似是被一團汗漬包裹,又好似站在雨中被雨水淋溼了身體。想到雨,忽然姜仙凝果真覺得像是下了雨,竟真的有雨滴滴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