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師父我想娶大師兄 >第一百六十章 唯有宗門
    就在畫軸般匆匆滾過的時光裏,一切似乎如顏曉棠希望的一樣,進展下去。

    伯兮拜入了鶡央真人門下,他修煉所需的一切資源,寒瓊仙闕無所保留地去滿足,即使是宗門內稀缺的珍貴之物,寧可斷了長老的供給,也會滿足伯兮,而宗門裏沒有的,蒐集、掠奪,也會傾盡所有弄來給他,他的身份隨着修爲的提升一步步地幾乎要於凌駕長老之上,就像一輪驕陽傲然升起。

    顏曉棠看到無數人的羨慕、嫉妒,甚至變成深深的忌恨,但也有一羣朋友始終在伯兮身邊。

    他的狂傲,不過是不懂圓滑,他的不近人情,只是不知道自身之外的疾苦,只要看出他本性的人,都很樂意跟他成爲朋友。

    一切,看來似乎都很好,直到

    浩瀚如海的雲山裏,有一處鑿壁而成的宮殿,幾個年長者坐在宮殿裏的一處樓閣內,在夜空似的棋盤上,下着星辰一般的棋子。

    “宗門裏,有人替伯兮給孟家送信嗎”

    “小祖是掌教真人定下的繼任者,身高位重,無數人巴結奉承。用封殺的辦法,難以殺光這些人。”

    “那就把源頭斷了罷。”

    繁盛如國中國的孟家,一夕之間灰飛煙滅,上到滿百歲的老人,下到襁褓裏啼哭的嬰兒,全部在從天而降的大火裏燒成了灰,上萬的孟姓族人,不分主支,全部死亡。

    在這一場幻境裏,顏曉棠第一次看到伯兮露出痛苦不解的神情,當他得知孟家的覆滅,是因爲他不願斬斷塵緣時,他把一切都壓到了心底,在下一次進階突破時入了心魔,轟殺好友,屠戮同門,對長輩執劍相向。

    最後,被寒瓊仙闕幾位煉虛期以上的高階修者聯手擊殺,神魂俱散

    所有聲音和畫面又一次粉碎成虛無,顏曉棠坐在一片虛無裏,滿臉茫然。

    她明明想要讓伯兮走得更好,不必經歷十淵牢和斷骨鎖魂獄的折磨,不必揹負冤屈罵名,在長輩呵護下安然成長。

    看起來,她的插足讓這些目的全部達成了,但是伯兮最終的結果卻比經歷了折磨,揹負着罵名更慘,居然是死亡連元神都被抹消

    伯兮從小就被帶離孟家,他怎麼會因爲孟家生出心魔

    可一想到在墳坑那廣大無邊的戰場遺蹟裏,伯兮面臨生死一線時,仍在維護她和月出,這一切又都可以解釋清楚了。

    月出和顏曉棠自己,兩個人對伯兮而言其實只是有師弟的名義罷了。

    月出對伯兮完全不瞭解,誤解過很長時間。

    而顏曉棠才拜師不久,儘管她一廂情願地把伯兮當做是自己的劍,在伯兮那,並沒有因此就多出絲毫親近,只是師兄弟,還只有名義,並無情義。

    伯兮出手相救時,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他是憑本能去做的。

    跟這樣的兩個師弟比,孟家至少跟伯兮有血脈親情的關係在內,強出不知多少倍。

    所以,他一定很在乎孟家。

    本該給家族帶來無盡的尊榮,卻引來了一場殺戮,從此孟家血脈不存

    心魔由此而生。

    在修者眼中親情或許並不值得動容,踏上仙途,一次次洗去骨血中的泥胎時,這血脈親情彷彿也被當成污垢一點點洗去了,但在顏曉棠眼裏,伯兮沒有錯,錯的是寒瓊仙闕

    她並不是個多有情有義的人,爲了賺錢,她可以引發戰亂,坐看血流成河;懷疑孃親死的蹊蹺,即使還沒有去查證據,她就可以給她爹顏生雲留下一個生死大敵。

    她認爲伯兮對,只因爲伯兮是她心裏唯一的一個人,伯兮即使真的做錯了,她也會站在伯兮的一邊。

    何況,這一場幻境裏,伯兮何錯之有

    寒瓊仙闕里輕飄飄一句話,抹殺了十數萬孟家人的性命,不論是在朝堂高廟裏的,還是在田間勞作的,只要沾着孟家一絲血脈,沒有一個活下來。

    竟然是因爲伯兮的幾封家信

    穀風是繼伯兮之後,太微仙宗的內門大弟子,身具降星氣禁靈體,元嬰修爲。穀風還曾以爲,伯兮當年修爲境界最高的時候也只是元嬰,不知道伯兮其實踏入過化神期。

    化神期是一條分水嶺,其上者,不再是弟子輩。

    伯兮比穀風年紀還輕,已經不能把他再放到各仙宗弟子一輩裏去比較,死在他劍下的長輩,至今已有四位,都不是無名之輩,還有一位沒死只落敗的,說出去也足以轟動那是寒瓊仙闕的代掌教。

    吞月赤髓劍體的價值,四仙宗沒有判斷錯,誰擁有,誰便能重訂世外規則。

    於是很容易想到,無論哪一方仙宗得到,都會致力於使仙宗本身成伯兮心目中的唯一,他要維護的只能是宗門,他要爲之出戰的,也唯有宗門,不能有其他

    他可以狂悖,甚至一定限度內的犯上,他還可以有無數缺點自私、冷漠、不近人情、目中無人但他唯獨不能在心裏放下除“宗門”之外的任何人或事。

    顏曉棠苦澀地想到“我只有前幾年,把伯兮錯當成一把劍,但四仙宗,是想把伯兮活活的打造成一把劍。”

    寒瓊仙闕不是出路。

    她坐在虛無裏,看着掠過身邊的無數破碎的畫面,神情越來越堅定,隱約帶着一絲凶煞。

    此時,在顏曉棠不知道的這一片虛無之外。

    風暴中,伯兮被穿身而過的四條冰鏈鎖住,向下方拖拽下去,築基期修爲凝結的真元之液,隨着涌出的血一起,順冰鏈滾落,他不掙扎,馬上就會被拖到底,他掙扎得越厲害,流出的真元之液就越多,沒有辦法可想,每一年如此,阻止不了分毫。

    以前,這些真元之液會一直流到他跌落境界爲止,但這一次流瀉得太快,大有不流乾絕不罷休的氣勢,冰鏈的顏色都幾乎被染成了暗紫色,血只佔了少部分。

    幾百、幾千丈長的冰鏈繃得筆直,不斷有真元之液和血濺開,捲入風暴裏去,但濺出去的只是少部分。

    暗紫色的真元之液順着冰鏈,流進了風暴之底一隻幾百丈大的眼睛裏,伯兮被生生從風暴裏拖下來,一看到這隻巨大的眼睛,他目光一暗,幾乎要衰竭的身體裏猛然爆發出一陣比之前更加強大的力量,咬得滲出血的齒關裏溢出喉嚨深處的低吼,雙手將穿過蝴蝶骨的冰鏈扯出牙酸的呻吟,皮膚表面青筋暴起,身體裏的最後一絲力量也被全部榨出。

    但他只向上拔高了幾尺,沒有幾息又被拖下去,徒勞地向着那隻越睜越大的眼睛一寸寸地接近。

    風暴底端的眼睛,其上下眼瞼上的皺紋漸漸展開,深得像個橫貫而過的巨坑,坑底佈滿裂紋,從上看去,散發出詭譎的氣息,死死地盯着被拉近的伯兮。

    沒有人知道,在伯兮識海的深處,有這樣一隻完全不像是人的眼睛,佈滿紅色鱗片,鱗片下是滾動的熔岩,而眼睛是蜥蜴般的沒有溫度的黃色,其中的瞳孔更是沒有一絲光亮,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只有伯兮知道,這是比斷骨鎖魂獄的寒冷更讓他懼怕的東西,用了他幾十年的時間,藉助斷骨鎖魂獄鋪出數千層冰面來隔絕的,他的心魔。

    不管是苦苦掙扎的伯兮,還是沉浸在虛無中的顏曉棠,他們都沒有察覺到,暗紫色的真元之液順着冰鏈從風暴瀰漫的世界,經過那道狹長恐怖的瞳孔,流進了虛無世界裏。

    這裏只有無數飛逝而去的碎片,沒有任何完整的意識,只有顏曉棠,只有她是完整的。

    真元之液本要散開,如同之前的每一年那樣,散入虛無中,最後分毫不剩,但它們似乎感覺到了顏曉棠身上的月光之靈、血魂之精,便都向着她聚攏過去,一滴一滴的,在觸到她的瞬間無聲無息融入她的身體裏。

    這身體是神識凝聚的,並非顏曉棠自己的身體,但她的這具身體跟外界,握住伯兮雙手的真正的身體呼吸一致,每次呼吸、心跳,不同的身體藉此聯繫在一起,這些不能被她神識吸收的真元之液,便隨着她呼吸和心跳的頻率,一滴滴暮然出現在她自身身體的氣海里,跟從氣海的流動,直至完全融合爲一。

    顏曉棠的修爲,在去往東六國的路上,就已因氣合丹的作用,被提升到了築基後期,這些蘊含着極精純月靈、血魂的真元,慢慢地將她本就接近滿溢的氣海一點點填充起來,半個時辰便突破了大圓滿的境界,仍然在繼續累積。

    偏偏她沉浸在虛無裏,對自身的狀況一無所覺,什麼都沒有做。

    修爲就這麼隨着不斷涌來,融入的暗紫色真元之液,逐步逐步提高。

    而伯兮在被拉得離那隻巨眼越來越近過程裏,境界不止從築基期跌落,更是從煉氣期九層落到煉氣期八層,甚至跌到了煉氣期七層、六層,還在往下跌落。

    這一次斷骨鎖魂獄爆發得非同尋常,留給伯兮的似乎只剩下兩條路要麼一直頑強到修爲蕩然無存的地步,要麼放棄掙扎,被心魔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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