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芳華十年草木深 >第49章 工廠倒閉
    接下來兩天黃燦心情沮喪,勉力提起精神應付工作,老是盼望着趕快放假,好像放假就能解決什麼問題似的。

    李凡照計劃去立德驗貨,早上不到十點半就給她打手機,這個時間他應該纔剛到順德。黃燦去洗手間茶水間磨蹭了十幾分鍾而已,拿起手機居然看見他接二連三打來十幾通電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需要這樣追魂奪命call啊

    黃燦回撥剛通,電話裏傳來李凡粗聲大喘的聲音:“ggie,不好出事了立德被封了”

    “什麼被封什麼意思啊”她嚇了一跳,不能理解地連聲追問道:“被誰封了警察發生什麼事昨天我們跟工廠確認驗貨的時候不還天下太平嗎”

    身處順德立德工廠門外的李凡驚魂未定,嚥了口唾沫回身望一眼工廠大鐵門。

    幾年間立德他少說也來過幾十百來回,門衛保安都認識他,每回他開車到門口都不需要像別的客人來訪登記,一左一右兩扇大鐵門就會上趕着被拉開迎他進廠,像現在這樣被強勢攔截在門外當真是頭一遭。那在工人前打頭堵門攔駕的,可不正是上月還笑臉相迎的倆保安嗎

    一向盡然有序的立德此刻變成了騷亂的鬧場,大批工人結隊堵在大門內外,氣勢洶洶地嚷嚷叫喊着:“還錢還錢還錢”“誰也不準進廠誰也不準拉貨”“我們要政府給說法”

    李凡周圍掃視,瞧見廠外擁擠的人羣中有一位平日和他對接工作的質檢員,連忙喊道:“小伍,小伍這邊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連你也進不去”

    小伍一看是他,從人羣中掙扎擠出,到他跟前憤怒地說:“他媽的,我也才知道。連續好幾天李老闆都沒來工廠,接着從前天,他管生產和財務的兒子、兒媳也沒再來,大傢伙還嘀咕他家是不是出了啥事呢,今早才聽說立德財務虧損,欠下供應商大筆債務,李老闆全家棄廠潛逃了”

    “潛逃逃去哪兒了”李凡剛問出口就想到答案,記得某回與外國客戶喫飯聊天之際,李老闆似乎提到過他的妻子兒女早幾年就辦理了加拿大移民。

    李凡跌足道:“糟糕我們公司客戶還有四個貨櫃在你們廠沒拉出來呢怎麼辦”

    小伍搖頭,肯定地說:“那還能怎麼辦李老闆欠供應商好多錢,欠我們員工兩個月薪水,剛聽說這間廠的地皮、廠房也是租來的,房東已經被叫進廠和鎮領導、公安協商處理方案去了。在協商方案出臺之前,廠裏的設備、材料、貨物一律封存,絕對不允許動一分一毫。”

    李凡心說,地皮、廠房都是租的,剩下的設備材料能值幾個錢又有什麼人能迅速將其買下變現他謝過小伍,觀察了一陣形勢,心裏毫無主張,趕緊躲過一旁給黃燦打電話。

    黃燦聽到消息感覺被轟炸當場,這真是個黑四月啊先是袁力行被抓乘星危急,後是供應商負債潛逃工廠倒閉。

    所有事情於她都是頭一遭,好像以前只在電視劇裏才能看到類似劇情。

    她看了看時間,丹麥與北京時差七小時,此時的franz尚在香甜夢鄉里,她應該一個急電把他震醒嗎想想算了,情況未明,他一個老外跨洋隔海能想到什麼對策,不如自己先把具體情況摸清再做彙報。

    袁妻那邊她編輯了一條短信請假,只說立德工廠出狀況需要下工廠。等了十分鐘沒有得到回覆,她決心不等了,通知李凡原地等待,出公司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順德。

    出租車剛一到達立德工廠門口,李凡便準確地迎了上來,焦急無措的臉上豁然亮開一線。

    他其實深知自己,遵囑執行、按規操作絕對是一把好手,一旦涉及作決定拿主意、籌謀規劃之類的事情,性格中的猶豫膽怯、多思多慮便能叫他完全失去方向,不知所措。而這些品質於黃燦卻彷彿是與生俱來。

    他當然不知道,生活曾經如何打磨過自己面前這位和他同齡的女孩。只是覺得倆人在工作上搭檔得順利協調,相互間信任與日俱增。試用期自己的“徒弟”早已出師,變成了決策者和主心骨,而彼此也都毫無障礙地在不知不覺間,坦然接受了角色的互換。

    “現在情況怎麼樣”黃燦絲毫不廢話直切主題。

    “工人堅決不放外人入廠,但像小伍他們自己員工可以進去。工人們成立了代表委員會,正和鎮政府領導、公安、房東在裏面開始查賬、商討。有少數被拖欠貨款的供應商已經得到消息趕來了。這個時候誰先趕到多少能夠佔領先機,提前列入解決方案的名單裏。立德明顯資不抵債,來晚了,欠款肯定泡湯,今後肯定無從追索。”

    “我們得想辦法進廠跟代表們談判,堵在門外什麼事也解決不了。”

    “可是我磨破嘴皮子也沒人肯聽啊,你瞧瞧這混亂情形,怎麼進得去”

    倆人觀望立德廠門口聚集的數百號人。工人們義憤填膺羣情激動,已經用竹竿挑起幾條上書“無良立德還我血汗錢”的紅白橫幅。

    有些趕來收賬的供應商抓着鐵門柵欄又是哀求又是咆哮,聲明他們也是受害者。但在工人眼裏,哪怕他們損失千萬百萬,也不如自身兩個月欠薪更慘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豈肯輕易將人放入。

    黃燦見當地公安已派人在門口維持秩序,聚會抗議應不會演變成騷亂,判斷貌似兇險混亂的場面暫時還是安全的。

    李老闆全家席捲而逃,那麼阿華呢她與李老闆關係不一般,會不會把她也帶走黃燦深深懊惱自己的遲鈍,前兩日阿華強硬要求她拖走貨櫃,實際上是在向她通風報信啊毫無疑問,阿華是事先知情者,雖然只是對她進行暗示,但站在人家的立場上,對黃燦算得上仁至義盡。怪只怪自己缺乏敏感度和社會經驗。

    她拿出手機撥通阿華手機,電話接通,卻無人應答。

    她示意李凡跟緊,倆人奮力擠入人羣,黃燦隔着廠門鐵欄對裏面的工人們喊話:“兄弟們,我們是立德外國客戶代表,請放我們進廠,我們可以幫忙解決事情”

    結陣成排的工人們有的手上還杵着木棍,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和李凡兩個瘦高單薄的身形,用粵語嘲笑道:“騙鬼咩你們哪裏長得像老外來討債的等着先解決我們工人工資再說”

    李凡趕忙用粵語解釋:“是真的我們代表丹麥客戶,不信你隨便找個同事什麼業務、質檢問一問,都認識我們的。”

    黃燦大聲道:“我們也絕對不是來討債的,相反,我們是來送錢的要解決你們大傢伙的欠薪,沒錢怎麼解決”

    這一句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立刻吸引得所有門口工友側目,目光灼灼聚焦於黃燦臉上。就連李凡也一時納悶,張嘴結舌望向她。

    黃燦有那麼幾秒鐘還真擔心自己說錯話被人羣毆,兩腿不由自主發軟,只好暗地加強手勁握住鐵欄支撐體重。

    她深呼吸幾次,掃視工友開口道:“我們丹麥客戶有四十個高櫃的貨港已經完工,貨物就堆在立德倉庫,我們和立德的結算方式是貨物離崗後三十天付款。這批貨是設計訂製,你們扣在手裏就是一堆破銅爛鐵,按斤算兩能賣幾個錢我願意協商提前支付貨款,解決大家的燃眉之急請放我進去,找工人代表或鎮政府領導協商。”

    工友們聞言面面相覷,低聲交頭接耳。中間不乏老員工,不難判斷出黃燦的話毫無紕漏甚至可謂雪中送炭,說白了,假使客戶乾脆放棄這批貨物,那這些燈具無異於破銅爛鐵根本不值幾個錢。

    “你等着。”一個工友在其他人的點頭下,轉身去廠裏找人去了。黃燦估計他是去找經理級別的同事問詢,可能還會拿出立刻與丹麥樂斯的合同覈實她話的真僞。

    焦灼等待了近半個小時,廠裏終於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位工友身旁面色土灰的可不正是業務經理阿華

    原來她並沒有隨同老闆潛逃,而是像其他員工一樣被當作棄子留下了難道李老闆竟然沒有對她進行妥善安置她也在欠薪之列黃燦又惑又喜,至少對方派出一位交情好的人出面對自己肯定有利。

    李凡慶幸之情溢於言表,踮起腳朝老遠的阿華大揮雙臂打招呼:“阿華阿華我們在這兒。”

    黃燦趕忙拉扯他的衣襟下襬,使眼色暗示他不要激動。萬一工人誤以爲她們和阿華交好,有串通一氣裏外勾結的可能性,那豈不糟糕

    阿華顯然更知其中厲害,走近二人面部毫無反應,只是示意工人可以放人。工友門立刻叫她們擠到門中央,迅速拉開一條門縫。後面進廠無望的人羣發現鬆動立時炸了,蜂擁擠上前,後面擠前面拽,黃燦和李凡幾乎腳不沾地地被塞進廠門之內。

    回首望身後叫囂的人羣,李凡臉都白了。更讓他膽顫沒底的是,自己還沒搞清楚黃燦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這叫他如何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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