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芳華十年草木深 >第88章 平衡生活很難
    好在夏季陽光強烈,到達醫院時黃燦和江云溪身上的衣物都已半乾,借了醫院的輪椅,留下幫忙的趙小玲子和一位男同事幫忙掛號、排隊。

    醫生只簡單瞄了眼江云溪已經腫起來的膝蓋,開了單子,“骨折的話,看不出摸不出,拍個x光片就清楚了。”

    看着江云溪躺在拍片臺上,趙小玲子輕聲對黃燦說:“燦燦,要有人肯爲我跳水受傷,我是一定哭得稀里嘩啦的,恨不得以身相許。我說你呢就別繃着了。萬一今天他真出大事故,我怕你哭都來不及。像江云溪這樣優秀,又對你好的男人,小心繃着繃着就被人搶走了。我可是一心爲你好。”說着用手肘碰碰黃燦的胳膊。

    黃燦什麼話也沒說,只虛弱地對小玲子笑了笑。她到現在還驚魂未定,心裏和漂流的溪水一樣翻騰着滾滾浪花,整個人都彷彿變得溼漉漉、軟綿綿的。

    x光片結果,江云溪的左腿膝蓋髕骨骨折。還好骨折處沒移位也不是粉碎性,可以保守治療。醫生給他打石膏的當兒,吩咐家屬最好去樓下醫藥店購買一個輪椅和一副拐,傷筋動骨一百天,接下來的日子江云溪少不得要依靠這些了。

    黃燦讓小玲子陪護,自己跑下去買東西。她好歹在醫院陪護過自己父親那麼長時間,對柺杖尺寸、輪椅款式還有些概念。快速挑好之後正要付款,手機響起,是許久未曾通話的許多思打來的。

    “燦燦,你在幹嘛方便聊一會兒嗎”

    黃燦一邊把手機夾在下巴處一片刷卡付款,“多思啊,我,我現在在外面呢,在醫院。”

    許多思驚訝:“醫院你生病了嚴重嗎”

    “不,我很好,不是我。是江云溪,他腿骨折了。”

    “江云溪啊你們什麼時候又在一起了他怎麼受傷了呢”

    “這個,一句兩句說不清。”黃燦付完款,有那麼多東西要弄上樓去,也想快些上去照顧病人,顧不得爲多思的好奇盤問答疑解惑,趕緊說道:“多思,我現在忙,分身乏術。先去照顧病人,這些問題我回頭再解釋給你聽。要不然的話,你問小玲子,她清楚來龍去脈。”

    好不容易打回電話,黃燦還如此匆忙掛斷了,許多思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納悶,黃燦什麼時候又和江云溪聚在一起了怎麼還跟小玲子有關嗎這是黃燦的私事,自己不告訴她,憑什麼倒叫她去問小玲子這麼一起念,她漸漸有點兒生起悶氣來。

    許多思也知道,無論何種感情,濃情熾熱時,彼此都巴不得一輩子不減一分地好下去,愛情、友情皆不例外。但時光的剪裁、經歷的磨礪,都會將每個人一點一滴地改變,甚至塑造成大不相同的樣子。這些變化日日相處時不易察覺,曾經熟稔的好友久別乍逢就會覺得特別明顯。

    這幾年黃燦在廣州是如何進步、成長的,每一回電話裏聊完,她是由衷地替好朋友欣慰自豪,經常在飯桌上跟父母、丈夫唸叨這些事兒。許母聽說黃燦如今進入令人羨慕的外企,高職高薪還置產投資,不免感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自己丈夫和女兒倒是慧眼識人。唯一可以挑剔的可能就是,這女孩至今孤身,妥妥的一名大齡剩女。

    許母全然忘記自己以前不看好黃燦,阻止女兒和她交好的往事,也不知怎麼轉念動心,想起要給黃燦撮合相親的事來。自己單位裏和黃燦年紀相當家世良好的小夥子有不少。她剛提議就被許多思連連擺手給否了,許多思斬釘截鐵地告訴老媽,她瞭解黃燦,再好的一門親事,也不足以讓黃燦放棄事業重回老家。

    許多思只是有些惆悵,分開日久,朋友間的生活狀態和體悟比起從前大相徑庭,加之各有各忙,聯絡頻率越來越稀,分享的事情越來越少,曾經的親密無間變成了生疏,缺乏溝通和共鳴。看看,現在就連黃燦的感情大事也沒主動向她透露。平日裏她的育兒經、婚姻感悟黃燦沒有經驗不敢輕易發言,黃燦的那些業務競爭社交朋友她又完全不熟,聊天的長度越來越短,共同話題也少多了。

    於是大多數時候,大家只能聊過往談回憶。可是冷飯炒久了,味道也越來越寡淡。

    反倒是以前看着溫吞不在意的閆慧,彼此都是已婚婦女孩子他媽,偶爾聊起天來更加投契起來。

    經過月子期的矛盾升級、新婚階段的摩擦,許多思和丈夫張幼青之間,從不穩定期漸漸又走入一種新的平衡狀態。不止夫妻倆,包括雙方父母的生活重心,自然而然地開始向家庭新成員傾斜,都圍着孩子轉悠。許多思對張幼青的不滿,也慢慢被兒子一日一欣喜的成長所稀釋。產後抑鬱不藥而癒,倒讓張幼青抓住個理,說原本就是她自己嬌驕二氣而已。

    許多思深知,想要培養出一個身心健康的好孩子,隔代教養會有後遺症。雖然父母很願意幫手減輕她的負擔,但她不敢大意,儘可能不假手於人親力親爲。

    人的精力有限,顧此就失彼,育兒削弱了她對工作的大部分野心和動力。

    今年七月一日是成立90週年,單位上慣例要舉行隆重慶祝晚會,慣例主持人的任務還是屬於她的。可當領導通知她的時候,她卻沒了往日的興奮感。這樣大型活動,從工商部門選出的文藝骨幹,至少得集中排練個把月,而且這並不是說可以因此而耽誤日常工作,是需要加班加點多完成的任務。

    一想到幼兒需要照顧,她就打起退堂鼓。思考再三,還是跑去領導辦公室婉言推脫掉了。領導雖然口頭上說體恤,可臉色當場就不好看了。

    沒過幾日,許多思工作上又不小心出了點紕漏,隨即便被領導叫進辦公室,又是責問又是提醒,言外之意說她自從結婚生子後就從積極先進工作分子的隊伍中掉隊了,如此一來她的科級副轉正是很受影響的。

    許多思表面一副恭敬聆聽領導教誨的樣子,心裏卻老大不以爲然。她認爲自己目前人生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天經地義,兒子養不好領導給負責嗎至於級別升不升、什麼時候升,在體制內決定因素複雜,沒有背景的人幹到死也突破不了上限。自家大伯還在位,總能爲她張羅籌謀的。

    她認真敷衍完畢,拿着文件夾退出領導辦公室,隨手帶上門的一霎那,卻依稀聽見領導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真是一孕傻三年”

    這一下,許多思徹底鬱悶了。這是她參加工作以來聽到過最刺耳的評價。

    她回到家跟張幼青訴苦,丈夫一貫地漫不經心,認爲她小題大做。她無處排解,很想跟黃燦打個電話宣泄一下情緒,希望聽聽她的勸解。誰知許久不聯繫,黃燦卻連跟她聊天的功夫都沒有。

    難道好友如她們,也逃不過日久生分的自然規律嗎她其實能理解,但理解這事本身真挺費氣力。而作爲已婚婦女,作爲媽媽,想要平衡家庭和工作更是難上加難。

    許多思嘆了一口氣,想想還是找閆慧訴訴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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