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定遠侯班超 >第十一章 古典戰爭
    現在,蘇毗國君臣中只有女王蘇陶耶明白淳于薊、梁寶麟用意,她笑着堅定地道,“本王將遵漢副使令,站立全軍之後,寧死不動”

    左大都尉抿危杆、右大都尉于波汰聞言,帶着衆將一齊跪下齊聲銘誓,“爲女王而戰,爲蘇毗而戰,末將寧粉身碎骨,定不離神山一步”

    女王道,“衆將起來罷,此戰關乎蘇毗生死存亡,全賴衆將用力”

    梁寶麟部署完畢,淳于薊想起過去每次大戰之前,班超在胡焰部署後總會說幾句定鼎之言,於是想了一下對衆將道,“此乃護國之戰,蘇毗全軍需謹記,女王就在軍中。此戰敗,則蘇毗必亡此戰欲勝,惟有一個勇字,需全軍死戰傳令蘇毗全軍,身爲男兒,爲女王、爲蘇毗而戰,雖身死而國生之”

    “爲女王、爲蘇毗而戰,雖身死而國生之”

    淳于薊對自己的鼓動效果很滿意,他的話顯然擊中了蘇毗女國衆臣的心靈最軟處。女王母女便是他們心中的女神,有戰功便定能受到女王的臨幸。身爲男人,他們寧願爲女王而死。故而又一次一齊跪地叩首,高聲銘誓,其聲震天

    大戰在即,佈置既畢,各部迅速按命令行動

    帳議結束後,蒙榆、周令與濡洄加帶着十數人,着羊同羌服,已悄悄潛入暗夜中。陰曆正月十六日夜,左千騎候濡四灞則帶着本部千餘騎,與漢使團梁寶麟的後軍小隊順着神泉河一路摸索着向東南馳去,隱入離大營約數裏的山澗之內。天寒地凍,人馬皆銜枚,馬裹足,人馬都悄然無聲地隱藏在光禿禿的亂石中。

    後半夜起風了,徹骨的寒冷浸透蘇毗男兒們身穿的羊同羌人皮襦,令人難以忍受。一陣陣的風聲不時掠過頭頂,更顯得山中夜晚的寂靜。士卒們坐於亂石間,擠在一起戰戰兢兢地互相取暖。他們瞪着雙眼,恐懼地看着黑暗的夜空。

    過去他們從沒有打過這樣可笑的仗,高原男人性剛烈,偷襲、伏擊、算計這樣的玩藝兒被高原男人深深地瞧不起。他們熟悉的作戰方式是,雙方定好日子,再等對方列好陣,然後互相擂鼓跳舞歌唱耀武揚威一番後,最後纔是雙方對拚互砍決出勝負。在蘇毗國兵們看來,那樣打仗才男人,才令人欽佩。

    可這回是名揚天下的漢副使指揮打仗,他們就是有不解也不敢懷疑

    況且,漢副使的話已經傳達到每一個人,女王就站在大陣之後呢。此戰敗,則蘇毗國將不復存在,美麗的女王和花骨朵兒般的小女王,也將成爲羊同人的奴隸。他們心裏惴惴不安,不知道在即將到來的大戰中,蘇毗國最終將是什麼命運。

    濡四灞與濡洄加是親兄弟,兩人都是蘇毗國的勇將。只有最優秀的國中男人,纔會有幸上過女王蘇陶耶的臥榻,而他們兩人正是女王最寵愛的勇士。此戰之後,阿弟濡洄加因罪將前往南山部族接受犗刑,這讓他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

    犗刑源自中原,即漢人說的蠶刑、宮刑。漢人是切去是非根,而蘇毗人的犗刑卻是摘除根下兩蛋。這其實更殘忍,有物不能用還不如無物,一了百了。他既爲女王的榻上少了一個爭寵對手而高興,又爲自己的兄弟成爲廢人而悲哀

    大戰將至,濡四灞心裏也沒有底。他悄悄走到漢副使旁邊,見淳于薊與漢使團衆將擠在一起已經睡着了,便又走回自己軍中,強制自己安靜下來。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梁寶麟的後軍小隊所有刑卒都抱着兵械縮成一團在低頭打着瞌睡。對千錘百煉的漢使團衆獸來說,即將到來的大戰實在算不得什麼。宋騫找到一個小山窩,淳于薊與梁寶麟抱劍與士卒們背靠背擠在一起,閉眼小睡了一會,等待大戰的來臨。

    天上烏雲翻滾,且漸漸有了一點亮色,山上寒風陣陣寒氣砭骨。

    淳于薊仍在閉目養神,梁寶麟卻起身走到山坡上伏於一塊大石旁,仔細觀察着神泉河畔的山路。黎明到來之前,蘇毗女族的大營前,開始吵吵嚷嚷起來。四千餘士卒次第出營,鬧鬧哄哄、咋咋乎乎地好不容易列隊完畢。

    王旆獵獵飄揚,蘇陶耶在十幾名女兵的簇擁下,已經站立大旆之下。

    漢明帝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陰曆正月十七日,蘇毗國與羊同國神山大決戰正式拉開了帷幕

    梁寶麟看着蘇毗人亂哄哄地列着陣,不禁啞然而笑。三戰三敗,也讓他領教了蘇毗國與羊同國軍隊。這分明就是即將械鬥的一幫村民在列陣,但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他有點納悶,山北各國聞山上女國兵則色變,每年都要被搶劫無數,難道僅僅是因爲他們穿着一身獸皮、騎着犛牛嚇人

    而東邊不一會兒便傳來隱隱的地顫之聲,又過了一會便開始人喊馬嘶,吵吵嚷嚷起來。再過一會,無數衣衫華麗的披髮羌人順着河畔山道,正向南山口慢慢涌來。看着這遠來的大軍,梁寶麟不禁驚詫不已,幾乎目瞪口呆。

    漢使團與蘇毗人三戰三敗,已經連丟了三道防線退到了山口,現在孤立無援,幾乎山窮水盡。百鵠通岡和羊同衆將志得意滿,他們這是提重兵準備給蘇毗人最後一擊吶

    前軍的尖兵,竟然是十幾輛架着牛角號的華麗牛車。嗚嗚咽咽的牛角號聲中,前軍穿着豔麗的衣衫,頭盔上、身上、腰上都掛着各種色彩斑瀾的一大堆飾物,手中打着奇形怪狀、五顏六色的戰旗,隊形零亂,不可一世,戰旗和兵械東倒西歪。

    士卒們鬧鬧嚷嚷、吵吵鬧鬧、推推攘攘地騎着矮小的蜀馬,各部沒有界限,或零零落落,或擠成一團。牛角號的間隙,他們還會手舞足蹈,“喲喲喲”地叫喊舞蹈一通,然後牛角號音再起,隊伍再繼續行進

    “老天吶”

    梁寶麟是漢軍正宗的領軍軍侯,眼前的一切完全出乎他對軍隊的認知。這根本不象是一支軍隊來打仗,更象是一個部族亂糟糟的遷徙大旅行,或者更象漢朝春秋兩社舉城狂歡舞青龍、放花燈、玩廟會、賽龍舟、看美女。

    蘇毗國雖三敗,可畢竟仍有四千殘卒。如此不可一世,難道不知置之死地而後生和驕兵必敗

    或者這就是羊同人的傳統,他們的軍隊幾千年來就是這麼行軍打仗的。他們在山谷中行軍時,連山道兩側放出斥候小隊搜索一下都省了。前軍大隊人馬過去,色彩嬌麗、連天被野的戰旗下,衣着華貴的中軍又十分招搖地走過來了。

    只見轟轟烈烈、嗚嗚咽咽的牛角號和鼓樂聲中,無數身穿華麗服飾的將領簇擁着一輛巨大、華麗的彩色安車,巨大的安車輜廂前有一個寬大的平臺,用犛牛尾巴裝飾而成的百鵠通岡的旄旆,矗立在平臺靠輜廂的地方,而大旆前便是主帥百鵠通岡的指揮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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