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定遠侯班超 >第六章 絕域孤城
    很多長矛轟然巨響後深深地扎進城牆中,有的帶着令人心悸的呼嘯聲遠遠飛過城頭,扎入東面山澗對面崖上。

    漢軍躲藏在女牆後面,躲避着敵巨弩轟擊。只到密密麻麻的北匈奴士卒到了城下不足百步遠時,城頭的巨弩這纔開始大發神威。

    “各弩瞄準,預備放”

    石修一聲令下,士卒們手舉擊發木榔頭狠狠敲向扳機,二十幾具巨弩在嘣嘣的絃音聲中,如短矛一般的巨大箭矢颼颼飛向敵叢,將一串串陷城士卒釘成一串,再扎到地上。攻城隊列血肉被犁開,哀嚎慘鳴,死傷慘重。第一波進攻,士卒未接近城池邊上,便已經被巨弩屠殺得不成隊形,迅速潰敗下去。死亡是幸事,那些毒箭射傷仍在掙扎的士卒更慘,他們躺在草地上翻滾哀嚎,其狀不忍卒睹。

    左鹿蠡王大怒,他連續斬殺數名百騎長,才制止住潰逃。各營只好整肅結隊,在隆隆的戰鼓聲中以密集的隊形一擁而上,不計傷亡登城。前面的被射殺,後面的踩着同伴的屍體,擡着簡易雲梯嗷嗷吶喊着衝到城下,開始不顧一切地登城。

    耿恭站立在譙樓上,見十幾架雲梯搭上城頭,北匈奴士卒不顧傷亡的同伴,正頑命登城。而城下敵騎弩兵來回疾馳,用密集的矢石壓制城頭漢軍,給漢軍造成巨大傷亡。戰鬥進入白熱化,敵麇集城下,耿恭抓住戰機下令,“火攻”

    張封、蔣逍等將指揮士卒擡過滾油澆下,雲梯上的士卒被滾油燙傷一串一串,落地翻滾哀號慘叫,其狀慘絕。醪嘯、成郇、初石等人則將浸過獸膏的棉氈、葦捆點着扔下,濃煙中城下火起,十幾架雲梯被一起點着,伴着一片絕望的慘嗥聲,很快便燃起熊熊大火。

    無數傷卒在烈火中蠕動、掙扎着、慘鳴着,與無數逃跑不及的士卒被燒成了大火球。

    黑色的濃煙瀰漫到城頭上,遮天蔽日,嗆得藏身女牆後的漢軍士卒睜不開眼。第一波登城被擊破,北匈奴各營整肅人馬,一隊隊士卒們擡着簡易雲梯,在城頭弩箭射程之外列隊,新一波攻擊即將展開,城下濃煙烈火中的慘景令他們無不喪膽。

    就在此時,城內的拋車又開始發威,呼嘯聲中將無數石頭擲向城外敵叢中,瀰漫的銷煙中,麇集一起的各營人仰馬翻,死傷慘重。由於地形受限,施展不開,很多騎弩兵躲閃不及,連人帶馬被砸成肉泥。蠻攻堅城不行,這慘烈的一幕令左鹿蠡王有心停止攻城,但望一眼身旁面色鐵青的老單于,只得下令連續發起一波波攻擊。

    於是,慘烈的攻城戰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打到第二天傍晚時分,左鹿蠡王在疏勒城下扔下了近千具屍體,卻一無所獲,士卒無一登城。只到此時,蒲奴單于才怏怏下令停止攻城。

    大戰方歇,此時的疏勒城下已經成了人間地獄。

    血順着坡地流進山澗,讓地面和澗水都被染成了紅色。北匈奴損兵折將,漢軍也付出了巨大傷亡,四十餘人被敵騎弩兵在城下射殺,數十人負傷。燮神仙在官署中開了救護站,重傷者迅速得到手術,輕傷員簡單包紮後,則繼續返回城頭戰鬥。

    最慘烈的是士卒吉浩,巨弩發射的長矛從耳邊飛過,巨大的衝擊力和慣性,將他的整個右耳朵給生生擦去。血止不住便有喪命的危險,燮神仙不得不將短刀燒紅,生生地給燙住止血。等一陣滋滋的青煙飄散後,吉浩半邊臉已經成了黑色,人也昏死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戰場沉寂下來,單于未在白天繼續進攻。

    相持的幾天,漢軍將被巨弩損壞的城頭一一修補完畢。這天夜裏二更,耿恭突然被城頭的牛角號音驚醒。這是夜晚警戒的漢軍士卒發出的警報,匈奴人又在夜裏準備攻城了。漢軍迅速登城防守,司馬石修見耿恭奔上城頭便稟報道,“虜營中驟然騷亂,恐會夜中陷城”

    石修的判斷很準確,他剛稟報完,進攻便開始了。

    只見無數士卒推着雲梯,在巨弩的掩護下,正不顧死活地向城池衝來。張封指揮十幾架拋車瘋狂轟擊,將無數石塊轟擊到敵陷城隊列中。人羣如此密集,每一塊石頭都會砸死砸傷數人。而譙樓、箭樓、角樓和城頭垛口後的漢軍士卒,則箭無虛發,射殺無數。

    戕罅是神射手,他與李楓的戰位在西北角的箭樓上。戕罅箭無虛發,已經射殺十一人,無一脫空。而李楓僅射殺六人,他不服地謾罵道,“狗日的,屠夫”

    “吾曾經是庖丁,殺人如殺豬,就是要冷血無心”戕罅話未說完,突然一腳將李楓與蕭木踹倒在地。只聽“轟”地一聲巨響,一支巨弩射出的長矛從箭孔轟然扎入,深深插入對面的牆壁上。

    “天哪”箭樓內數人都大驚。如果不是戕罅反應快,如果不是巨型弩箭受到射擊孔牆壁碰撞略微改變了方向,李楓這回定然就交待了。

    此時,在騎弩兵們掩護下衝到城下的北匈奴士卒,一邊舉着大盾護體,一邊順着簡易雲梯魚貫而上。漢軍士卒或奮不顧身地掀翻雲梯,或用弩箭、滾木、擂石將敵壓了下去。

    此次夜戰,在城上城下敵慘叫、哀嚎聲中整整進行了大半夜,敵曾數度突上城頭,但左鹿蠡王又丟下了數百具屍體,打到下半夜天將明時,不得不狼狽退去。

    不計傷亡的強行登城,半個月連續不間斷的攻城,左鹿蠡王部死傷慘重,損失了千五百餘人,城下屍體已經堆積如山。蒲奴單于與左鹿蠡王再不敢這樣打了,他們無奈地下令停止攻城。

    北匈奴流行野葬,只有各部貴人以上纔有資格習漢俗實行土葬。初秋時節,山樑上氣溫還較高,大量屍體堆積城下,腐爛發臭嗆得人無法在城頭立足。敵我暫且休兵,耿恭不得不派士卒到城外點火焚燒掉敵屍。

    漢軍焚燒敵屍的濃煙大團大團飄過左鹿蠡王營地上空,令左鹿蠡王各營士卒魂喪心悸,沒有人還有信心攻城,士氣低落到極點。

    這場慘絕人寰的攻城戰,蒲奴單于從頭至尾看在眼裏。他沒有斥責左鹿蠡王,他打了一輩子仗,此時也是一籌莫展。不過一小股數百漢軍,不過一座小小的崖頂城堡,漢人卻再一次給了他強烈的震撼

    上一次是在前年的金微山下,當時,能征慣戰的呼衍王萬餘鐵騎被漢軍假司馬班超的千餘人擊破後,僅率領數百人馬竟然被班超數十騎追殺數百里。呼衍王倉皇奔逃,無處躲藏,一路損兵折將,就在單于的眼皮子底下差一點兒成了俘虜

    班超,耿恭,劉莊、竇固麾下到底還有多少噬血悍將

    他站在山嶺上,望着巍峨的疏勒城和連綿起伏的山巒,苦苦思索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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