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守禮接過密信。</p>
看罷，柴守禮的面色逐漸陰沉：“這竇儀簡直膽大包天，竟敢對你動手。”</p>
柴守禮向來以洛陽的實際掌權者自居。</p>
在柴守禮的認知裏，整個洛陽城都得按照他定下的規矩來運轉。</p>
西京留守並非洛陽真正的掌權者，他柴守禮纔是。</p>
得到柴守禮認可的十阿父，當然也是西京的統治者。</p>
現在，區區一介西京留守竇儀，竟然敢對身爲十阿父的韓倫動手，這就觸動了柴守禮的逆鱗。</p>
柴守禮再度看了眼密信，語氣中帶着殺氣：“竇儀派去送信的信使呢？現在在何處？”</p>
韓倫聞聲，脊背不由有些發涼，他知道，柴守禮這是動殺心了。</p>
但韓倫轉瞬就興奮起來，他知道，報復竇儀的機會來了。</p>
韓倫勉強壓抑住激動的心情，以及發顫的雙手，低聲回到：“我一直派人跟着他們，信使共有兩人，若是發覺信丟了，這會應該在趕回洛陽的路上。”</p>
“將這兩人找個地方埋了，我可以派人幫你。”</p>
柴守禮這話說得很是輕鬆寫意，聽起來就像是要拍死兩隻蒼蠅。</p>
“這點小事哪需要你動手。”韓倫臉上帶着笑意，心中暗道：就等你這句話！</p>
韓倫當然是個心狠手辣之徒，殺起人來從不手軟。</p>
可若是沒有柴守禮的首肯，韓倫還真不敢對竇儀的人下手。</p>
竇儀好歹也是當朝三品大員，貨真價實的封疆大吏。</p>
論品階，竇儀與韓倫的兒子韓令坤不相上下。</p>
但在柴守禮這位國舅兼皇帝生父面前，這兩人卻又算不上什麼東西了。</p>
柴守禮囑咐道：“事情要辦得隱祕些，莫讓閒雜人等看見了。”</p>
“這是當然。”韓倫點了點頭，又問道：“不過這事情，要讓竇儀知道麼？”</p>
洛陽開封相距四百餘里，普通人騎馬來回一趟，少說半個月打底。</p>
若是韓倫乾淨利落地做掉了兩個信使，那竇儀反應過來時，都是半個月以後的事情了。</p>
而且這年頭，長途跋涉，在路上發生點意外再正常不過。</p>
盜匪、天災、疾病、墜馬...都有可能帶來死亡。</p>
就算兩名信使在路途上失蹤了，沒有將信送達開封，甚至沒有返回洛陽，竇儀也有可能會認爲他們是路上出了意外，偶然喪命。</p>
這樣，就達不到給竇儀教訓的效果。</p>
“嗯...”柴守禮眼珠轉了兩圈，沉吟一陣，輕聲說道：“那就將這兩個信使的貼身信物，在夜間丟進留守府。”</p>
“這主意不錯。”韓倫冷哼道：“竇儀看到那些東西，怕是會嚇得尿褲子。”</p>
“要是他能安分些也好。”柴守禮嘆道：“竇儀畢竟是朝廷委派的西京留守，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與他徹底撕破臉皮。</p>
若是竇儀就此安分下來，你就莫再與他起衝突，事情鬧大了，到時候我可不好向朝廷交代。”</p>
基本的政治素養，柴守禮還是具備的。</p>
柴守禮雖然是當今皇帝郭榮的生父，但他從來都以國舅自居，絕口不提自己與郭榮的血緣關係。</p>
雖然竇儀一再相逼，但柴守禮還不想真與竇儀撕破臉皮。</p>
因爲事情鬧到最後，丟臉的只會是朝廷，夾在中間難做人的，只會是皇帝郭榮。</p>
但韓倫卻不領這個情。</p>
“現在不是我們要與他撕破臉皮，而是他竇儀給臉不要臉！</p>
竇儀剛進洛陽時，我就給他下過請帖，和和氣氣請他赴宴。”</p>
韓倫破音道：“可他竇儀是怎麼對待我的？將請帖撕了個粉碎！還將送請帖的信使亂棍打出了留守府！</p>
撕掉請帖的第二天，這竇儀就開始大肆蒐集所謂罪證，要置我們於死地！”</p>
說罷，韓倫喘了口氣，瞥了柴守禮一眼，接着怒斥道：“而我們呢？礙於他西京留守的身份，給他留足了面子，一直沒有對他下手！</p>
現在，這竇儀得寸進尺，竟然要動用竇家的文壇人脈，在開封抹黑我！這分明就是在打我的臉！”</p>
韓倫一邊說着，一邊將自己的左臉打得“啪啪”作響，臉皮霎時就紅了一大片。</p>
柴守禮看得眼皮直跳，火冒三丈。</p>
柴守禮當即回想起一個月前，竇儀剛進洛陽城時的種種行徑。</p>
竇儀難道不清楚，這洛陽城是他柴守禮說了算？</p>
那竇儀爲何還敢對韓倫動手？</p>
這竇儀哪是在打韓倫的臉？</p>
這分明就是在打他柴守禮的臉！</p>
看着柴守禮眼中血絲逐漸瀰漫，韓倫心中一陣狂喜：柴守禮的怒意，終於被自己挑起來了！</p>
自打竇儀赴任洛陽後，韓倫就一直惴惴不安。</p>
韓倫很清楚，竇儀與他的兒子韓令坤有過過節，竇儀若是要整治十阿父，最有可能先對自己下手。</p>
現在，韓倫的預感應驗了，竇儀果然要對自己下手，而且還要用最“陰毒”的法子！</p>
若不是提前佈下重重眼線，也許就真讓那竇儀得逞了！</p>
一想到自己的“光榮事蹟”在開封朝野廣爲流傳，並傳到郭榮的耳朵裏，逼着郭榮不得不出手懲治自己，韓倫就不寒而慄。</p>
到時候，別說是韓倫了，就連韓倫在軍中的兒子韓令坤，都極有可能被牽連。</p>
韓倫的特權，乃至韓家的崇高地位，全都繫於他的兒子韓令坤。</p>
若只是韓倫一人被懲治，那還算不得什麼事。</p>
因爲，只要韓令坤一日還在軍中身居高位，那韓倫就一定能夠重拾特權，捲土重來。</p>
韓倫最害怕的，就是兒子韓令坤的失勢，那纔是對韓家的毀滅性打擊。</p>
而竇儀送往開封的那封密信，以及附帶的幾冊罪證，都足以成爲韓令坤失勢的導火索。</p>
這是韓倫絕對不能接受的。</p>
既然竇儀想讓韓家死，那韓倫也只好想方設法弄死竇儀了。</p>
最起碼也得讓竇儀灰溜溜滾出洛陽，身敗名裂！</p>
但光靠韓倫和他兒子韓令坤，是沒法將三品的竇儀批倒搞臭的。</p>
唯有當朝國舅，十阿父之首的柴守禮，纔有這等能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