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奮鬥在五代末 > 第四章 棋局
    蟬聲陣陣,六角涼亭下,李延慶正與妻子對弈。

    李延慶對圍棋只是略知一二。

    安清念雖然從小就接觸圍棋,但學業繁忙,長大後又忙於家中公務,對圍棋僅停留在瞭解規則的階段。

    兩個臭棋簍子湊在一起,一時間倒也殺得勢均力敵。?

    棋盤的左下角,安清念將李延慶的一條大龍逼到了絕境,再有三棋便能圍殺。

    李延慶死死盯着棋盤,額角冒出一串熱汗。

    安清念嘴角含笑,從容不迫地拿起一顆蜜餞,輕輕放入脣中。

    李延慶思索了已有一刻鐘,仍然未能找到破局之法。

    望着丈夫一臉便祕的模樣,安清念心中暗笑:哼,讓你昨夜那般欺負我,今日我非要在棋盤上叫你好看......

    正當李延慶一籌莫展之際,亭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在李延慶夫妻兩的注視下,吳氏的貼身侍女夕顏快步走入亭中:“三郎君,大娘子要奴婢將此信交給你。”

    吳氏是李延慶大哥的妻子,她的父親吳廷祚在朝中任樞密副使。

    每次朝會結束後,吳廷祚都會派人送信到李府來。

    李延慶從夕顏手中接過信,拆開一看,信上記載的正是今日朝會的內容。

    夕顏將信送達,緩步退出了涼亭。

    “先看信,棋一會再下。”

    李延慶得此良機,將手中黑棋丟回棋簍,當即就要從棋局中脫身。

    安清念知輕重,也不追究,問道:“可是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李延慶粗略掃了一遍信,面色逐漸凝重:“陛下恐怕又要用兵了。”

    “又要用兵?淮南戰事不是纔剛結束?”安清念很是驚訝,去拿蜜餞的手也收了回來。

    這事換誰都會喫驚。

    淮南戰事纔剛剛結束一個多月,周朝各地的倉稟空空如也,秋收都還在地裏,誰給郭榮的勇氣再動兵戈?

    “看起來,是要對蜀國用兵。”李延慶看着信,眉頭微皺,陷入了思索。

    “蜀國羸弱,三四萬精兵便能橫掃,郭榮盯上它倒也正常,今年的秋稅足夠供養四萬大軍伐蜀。”

    安清念這話很是篤定,彷彿蜀國就是一顆能夠輕易揉捏的軟柿子。

    安家的山南東道與後蜀接壤,安家的密探遍佈蜀國。

    作爲安家密探部門曾經的掌舵人,安清念自然對蜀國的真實國力瞭若指掌。

    安清念再度拿起一顆蜜餞:“可就算蜀國易於攻取,郭榮未免也太過心急了。”

    李延慶收起思緒:“郭榮在泗州城下摔了一跤,可能令他病情加重了。”

    安清念一點就透,當即問道:“郎君的意思是,郭榮自知時日無多,想要儘早一統天下?”

    閒暇時,夫妻兩經常會探討朝中動向。

    郭榮身體虛弱,對於他將來有可能的舉動,夫妻兩都有過深入分析。

    安清念早就斷定郭榮接下來會選擇伐蜀,而非北伐契丹。

    “嗯。”李延慶點了點頭:“又或許是震天雷給了郭榮信心,此物要是妥善使用,作用不會比幾萬大軍差。”

    李延慶將信全部看罷,遞給安清念:“還有一事,郭榮欲設立轉運使一職,負責前線的糧秣調配,新設立的西南面水路轉運使一職,歸了郭榮的幕府舊臣高防,此人之前是蔡州知州。”

    “這差遣聽起來就位高權重。”安清念伸手接過信,重點看了有關轉運使的後半段。

    讀罷,安清念戲謔道:“這轉運使一職歸了高防,那幫文官豈不是氣得七竅生煙?”

    作爲武將的女兒,安清唸對朝中的文官天生沒多少好感。

    “郭榮是把高防當宰執培養,若是伐蜀能成,高防就能入政事堂了。”李延慶洞悉了郭榮的佈局。

    安清念將信放回桌上:“政事堂就三個位置,郎君以爲誰會出局?”

    李延慶笑了笑:“八成是魏仁浦,政事堂就他非進士出身,若是再多個非進士出身的高防,這滿朝文官怕是要造反了。”

    去年魏仁浦入政事堂一事搞得滿城風雨,就連國子監裏的學生都不甘寂寞,集體向朝中上書請求撤銷魏仁浦的宰執一職。

    後來郭榮親自出面替魏仁浦站臺,還當朝痛罵了一批文官,這才讓魏仁浦勉強坐上了次相之位。

    只不過魏仁浦隨後就被範質架空,郭榮的權衡之策終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安清念輕輕頷首,分析道:“範質也有可能吧?他最近可是拉攏了一大幫高官,所圖非小,郭榮讓魏仁浦入政事堂本就是爲了制衡他,如今制衡失敗,拿掉範質方爲上策。”

    由於收服了馮吉麾下的花間社,李延慶對於朝中文官集團的動向瞭若指掌。

    花間社的成員中有不少朝中高官的子嗣,馮吉收集到情報後轉手就會交給李延慶。

    不過這情報也不是免費的,李延慶每月都要借貸給馮吉一千多貫,無償的。

    李延慶右手食指輕點桌面:“範質拉攏文官,無非是要爲新刑統保駕護航,並非結黨營私,郭榮應該不會動他,三相王溥最是低調,不過他在文官中富有聲望,又年紀輕輕,高防入政事堂,只可能是頂替魏仁浦。”

    新刑統一事,是袁立安插在張湜府上的侍女打探來的。

    三年多來,李延慶一直致力於構築一張遍佈周朝的情報網,如今這張情報網初見成效。

    上至朝中祕聞,下至各州物價波動,李延慶皆能打探到。

    安清念感慨道:“說起來,這魏仁浦也夠可憐的,先是丟了樞密使,現在連政事堂也快待不下去了,再這般下去,他就只能如李谷那般,在家養病了。”

    前任次相李谷去年感染風寒無法上朝,他的職位接着便歸了魏仁浦。

    如今李谷的病早就好了,但政事堂卻沒了他的位置,他身爲前宰執又不能屈尊紆貴,便只能接着在家養病。

    “魏仁浦工於心計,與趙匡胤等那一派關係匪淺,必有後招。”提及魏仁浦,李延慶的語氣頓時嚴肅起來。

    趙匡胤與魏仁浦在未來的某一日必將成爲李家的大敵,李延慶絲毫沒有放鬆對兩人的調查。

    可趙府與魏府彷彿銅牆鐵壁,無論是烏衣臺還是袁立的牙儈鋪皆無法滲透。

    李延慶苦心孤詣策反的尹崇珂也已與趙家決裂。

    如今魏仁浦相位受到威脅,他醉心權勢,必不會束手就擒。

    若我是魏仁浦,會如何破局?李延慶盯着棋局,苦苦思索着。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