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循兄這就太見外了。”安守忠從馬車上下來,方正的臉上透着淡淡的笑意。
這才第二次相見,就以表字相稱,你們兩未免有些太自來熟了吧......李延慶站在大哥李延順的身後觀察着這位安家大衙內,並在心中默默吐糟着:
“不過,這安守忠的字竟然是信臣...他老爹安審琦給兒子起名“守忠”不說,連表字都起成了“信臣”,守忠的信臣,安審琦求生欲很強啊......”
李延慶又聯想到:“說起來,大哥表字叫“長循”,是對“延順”兩字的補充,李長循,甚至還有點好聽,自己加冠以後的字又會是什麼呢”
安守忠與李延順寒暄幾句後,注意到了李延順身後的李延慶,略帶疑惑地問道:“長循兄,這位是”
“啊,這位是舍弟,名爲李延慶。”
說罷,李延順轉頭看向自家三弟:“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安家大衙內。”
李延慶聞言微微低頭:“見過安大衙內。”
安守忠輕咦一聲,略感驚訝,這李延順的弟弟,竟然與他哥哥在外貌和氣質上截然不同。
做哥哥的人高馬大,身形魁梧,而弟弟的身體雖然也稍顯壯實,卻有一股子遮掩不住的書卷氣。
安守忠也算是飽讀詩書之士,一眼就看出了李延慶與自己在氣質上的共同點。
只是這一眼,安守忠對李延慶就不由地有了些好感。
而且安守忠的心裏一直都惦記着妹妹交給他的選婿任務,這李延慶看起來就很對妹妹的胃口。
且慢,這李延慶看起來好像有些眼熟啊......安守忠思緒如雷,將自己進京兩日以來見過的人全都回憶了一遍,卻想不起自己在何時何地見過李延慶。
“我們。”安守忠忍不住偏過頭:“是不是在何處見過”
“是有過一面之緣。”李延慶擡起頭,面帶微笑:“安衙內進京行過御街時,在下恰巧就在御街邊上,有幸見識了陳王護衛的精銳非凡。”
是這樣麼安守忠只記得自己那日打開車窗看了眼窗外,旋即就關上了車窗。
這李延慶那日莫非就在街旁的圍觀人羣中安守忠實在是記不清衆多的人臉了,只能勉強笑了笑:“原來如此,我說怎麼越看你越眼熟呢。”
算是糊弄過去了,李延慶鬆了口氣,他其實見過安守忠兩次,一次是在御街上,還有一次就是在昨天。
昨日,李延慶曾扮作僕役,陪大哥去陳王府赴宴,安守忠自然是出門相迎。
只不過李延慶當時只是大哥身後的一介僕役,衣着低調,又一直低垂着頭,所以安守忠並未在意。
這就導致安守忠只是對李延慶有很模糊印象,卻全然想不起自己是在何處見過他。
“好了,我們這就進去吧。”李延順見氣氛有些尷尬,適時地打了個圓場,走過來把住安守忠的手臂:“昨日陳王府人太多,未能盡興,今日信臣兄可一定要陪我喝個一醉方休”
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疼痛感,安守忠倒吸一口涼氣,這李延順好大的手勁
“是麼”李延順略帶驚喜地望向安守忠的身後,只見安家的馬車上走下一名微胖的婦人。
李延順的妻子吳氏也在大門口,當即就迎了上去,扶住老婦人的手臂。
......
大廳之中絲竹陣陣,主人賓客對飲正酣。
“信臣兄,再喝一碗。”李延順漲紅着臉,操着大嗓門嚷嚷着,並提起酒壺,給安守忠滿上了一碗。
“不了不了,我再也喝不下了。”安守忠毫無一絲醉意,裝作不勝酒力的樣子,連連拒絕。
“順哥兒你在做什麼”李重進挺着將軍肚從屋外走入,一張威嚴的大黑臉上滿是慍色:“我不是再三叮囑你,不能給客人灌酒的嗎”
跟在李重進身後的李延慶撇了撇嘴,在心裏默默吐槽着:不正是你命令大哥把安守忠灌醉的嗎你不就是想乘安守忠醉酒,好讓他在半知半覺間應下些承諾,你還好意思提
李重進繼續對李延順厲聲道:“還不快退下,再讓後廚送點醒酒湯來”
“是,阿爹,我這就去。”李延順匆忙起身,醉意全無。
剛纔,李延順其實也是在裝醉。
“李使相。”安守忠悠悠起身:“在下沒醉,還用不着醒酒湯。”
李重進故作驚訝:“哦,是嗎”
安守忠淡然道:“正事要緊,還是先談正事,李使相邀請在下赴宴,恐怕也不是爲了灌醉在下吧。”
這安家小子很不一般吶李重進自忖,自己的官威在周朝的武將中是派得上號的,這安家小子初次見自己,卻毫無慌張。
論出色程度,他恐怕都不在慶哥兒之下了李重進將對安守忠的評價又上調了一個檔次。
此時宴會男女必須分席而坐,所以李重進安排兒媳吳氏在另一間廳堂作陪曹氏,又命令大兒子李延順招待安守忠。
李重進自己則領着三兒子李延慶,去拜訪赴宴的安家主母曹氏,想就兩家的聯姻事宜與曹氏深入交流。
與曹氏一番交談後,李重進得知,安家在京中的話事人其實並非年邁的曹氏,而是年歲尚輕的安守忠。
這令李重進非常喫驚,他實在無法想象,安審琦會放着老練的曹氏不用,卻將安家的重擔交到了安守忠的肩上。
故而,李重進心中對安守忠的評價本就不低,現在又拔高不少。
李重進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就先談正事,請隨我去客廳。”
“還不快去後廚將醒酒湯送去客廳”李重進又瞪了眼杵在原地的李延順:
“是是是,孩兒這就去。”李延順逃也似地離開屋內。
說罷,李重進轉身便朝客廳走去,李延慶微不可見地瞟了眼安守忠,也跟着轉身離去。
安守忠輕輕點頭,嘴角浮現一抹笑意:想灌醉我,那是不可能的。
面對皇帝郭榮,安守忠唯唯諾諾;面對妹妹安清念,安守忠唯命是從;但面對當朝使相李重進,安守忠泰然自若。
無他,安守忠習慣了,因爲他老爹安審琦的官威比李重進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