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弟着實不錯,不但精通算術、會一手不錯的楷書,爲人還謙虛誠懇,身形又白白胖胖的,看着很是討巧。
更重要的是,這四弟是自己的血親,與自己的利益牢牢捆綁在一起。
這種世道下,再沒有比血親更可靠的人。
況且李延慶本就對四弟的才能沒有太高的要求,只要爲人不壞、能腳踏實地做事、不歧視出身低微的烏衣衛們就行。
能力都是可以後天培養的。
李延慶決定效仿自己原公司的管培生制度,先讓李延德去烏衣臺裏去輪崗,在幾個已經成立的部門內都幹上幾個月。
這樣既能起到歷練的作用,也能甄選出更適合李延德的職位,還能讓李延德與烏衣臺衆人互相熟悉,方便以後開展工作。
當然,介於李延德目前才十五歲的年齡,李延慶暫時不能讓他去管理一整個部門,只能讓他去輪當三個部長的副手。
爲此李延慶還徵求了李延德的意見,畢竟李延德衙內的地位擺在那裏,讓他去當副手,他恐怕會不太樂意。
結果李延德卻是欣然應允。
這事就這麼敲定了。
半個時辰後,李延慶幫着大哥,攙扶着醉氣熏熏的叔父李重贊上了馬車。
臨別前,李延慶不忘叮囑四弟:“三日之後記得來找我,我帶你去烏衣臺。”
李延德正要上車,聞言扭過頭,鄭重地回道:“三哥,我一定會來的。”
目送馬車遠去後,李延慶返回家中,去見醉臥在牀的父親。
李延慶伏在父親的耳邊:“阿爹,已經送走叔父了。”
“嗯,好。”李重進醉得不是太重,緩緩起身,靠在牀沿上:“德哥兒答應去烏衣臺了吧”
“答應了。”
“我給你找的這幫手如何”李重進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很不錯。”李延慶相當滿意。
李重進得意地笑了笑:“我早和你說過了,這幫手絕對可靠。”
李延慶從牀邊直起身:“就是有些太年輕,我想讓四哥先去各個部門歷練歷練,不着急讓他肩負重任。”
“就該如此。”李重進說起了一樁往事:“當初我初入軍隊時,本可直接成爲指揮,統領五百人,先帝卻讓我從統領二十五人的節級開始做起,千里之行起於跬步,若我當初不是從節級開始做起,哪會有今日之成就呢”
李延慶誠懇地附和:“阿爹所言極是。”
“好了,不說這些無關緊要的往事了。”李重進伸了個懶腰:“去幫我叫侍女來,我今晚要出門一趟。”
父親臉上的疲倦李延慶看得真切:“可是,你纔剛躺下沒一刻鐘,還是多休息會......”
“我也想多休息,可我今晚是要去拜訪李谷。”李重進耐心解釋着:
“李谷這幾天一直在家中閉門謝客,我是他頭一個邀請的客人,必須要給他這個面子,而且他應該是有要事與我相商,此行興許能將李谷拉攏到我這邊來。”
“那需要我作陪麼”李延慶也想去見一見這位馳名國內外的李相公。
李重進摸了摸下頜的短鬚:“你還是別去爲好,請帖裏只邀請了我一人。”
“哈哈。”李重進一個瀟灑的翻身,從牀上跳了下來:“有我出馬,必然是馬到功成”
夜深時分,紛繁沉重的馬蹄聲敲碎了開封夜空的沉寂。
李重進在八名親隨的陪同下,從李谷府上回返家中。
“阿爹。”李延慶早已等候多時,遞上了醒酒的酸湯。
李重進大馬金刀地靠坐在椅上,擺了擺手:“水就行,我今晚沒喝酒。”
李延慶聞言輕輕嗅了嗅,還真沒酒味,這一晚難道都在談正事
父親與李谷究竟談了些什麼呢李延慶只覺心裏發癢。
李重進看出了兒子心中所想,拿起李延慶重新端來的水杯,一口氣喝完:“李谷比起我幾個月前所見時,容貌枯槁了不少,也許活不了幾年了。”
李延慶提起桌上的御窯青瓷茶壺,又給父親滿上一杯清淡的茶水:“我記得李谷才五十歲出頭吧”
“嗯,去年剛滿五十,也算是老人了。”李重進又喝了半杯,乾渴的喉嚨舒服了不少,徐徐說道:“他應該感覺自己身體大不如前,活不長了,所以想替他兩個兒子鋪平後路。”
死前替子輩鋪路,正是人之長情。
可我記得那李谷在歷史上似乎活到了宋代啊李延慶若有所思地問道:“那李谷此番邀阿爹赴宴,就是爲了請阿爹出手相助麼”
“他哪會做這種直白的事情。”李重進放下手中茶杯:“這些都是我的猜測罷了,李谷他這次邀我去,就是爲了賣我一個人情,其他可什麼都沒說。”
人情李延慶當即問道:“什麼人情”
李重進略顯神祕地笑着:“國子監刊印的九經,你還記得吧”
“記得,李谷賣的人情與九經有關嗎”李延慶思緒如雷,當即問道:“莫非李谷手裏有九經的售賣權,而他又將售賣權轉贈給了阿爹”
不愧是我的兒子,完全繼承了我的智慧,真是一點就透,李重進沾沾自喜道:“正是如此,不過這售賣權只許在淮河以南生效,也就是說,我拿到九經之後,只能賣到南唐那邊去。”
“不過,爲何李谷會有九經的販賣權,難不成他也和馮吉他們勾結在一起了麼”李延慶首先想到的,並非是即將到手的利益,而是其後影藏的陰影。
李重進認真地分析道:“此事我仔細想過,但覺得不大可能,若李谷真與馮吉爲伍,那爲何還要賣我這個人情馮吉一夥的那幫老臣雖然大多不在要職,但有徐臺符在,將李谷那兩兒子安排妥當還是沒問題的。”
“也許是李谷與馮吉達成了交易,他從馮吉那得到了九經的部分販賣權,並給了馮吉一些好處,就像李谷與阿爹今晚所達成的交易一樣。”李延慶猜測道。
李重進聞言點了點頭:“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你覺得,我該不該收下這九經的販賣權。”
“我以爲阿爹已經收下了。”李延慶稍感驚訝。
“你對馮吉他們更瞭解,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所以並未當場答應李谷。”李重進如今對三兒子是愈發信賴。
李延慶仔細想了想,鄭重地說道:“我認爲,可以收下,阿爹不是說過,我們與馮吉他們並無直接衝突,甚至還有合作的可能,這次正是一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