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奮鬥在五代末 >第五十七章 短暫的和平
    三個月的短暫和平,滁州城裏恢復了些許往日的繁華。

    城西,被戰火焚燬的舊州衙“浴火重生”。

    六月初六是全體官吏搬入新州衙的日子,李延慶步入屬於他的公廨,很自然地嗅到了清新的松木芳香。

    州衙重建所用的木材,都是就地從城西的深山中砍伐。

    李延慶甚至還在房柱上看到了一串晶瑩的松蠟。

    滁州目前物資匱乏,萬事從簡,州衙的重建連漆都省了。

    在這般公廨裏上班,就像是進了松樹林...李延慶對這別開生面的公廨霎時就多了幾分歡喜。

    隨着周軍五月初在六合縣的一場大勝,加之夏稅工作的順利開展,滁州州衙對滁州三縣的統治力度顯得愈發穩固。

    在此時,胥吏是沒有任何薪俸的,所以州縣之中的胥吏多以地方中產以上者充任。

    通過耕地造冊與夏稅收取,州衙基本摸清了滁州百姓的財產水平,加上婁、戴兩家的配合,便可據此徵召胥吏。

    凡家產在兩百畝以上者,皆有響應州衙徵召的義務。

    經過一番徵召擴充,李延慶的推官衙門,目前下轄共三十名胥吏。

    其中有負責文書往來、抄錄供狀的孔目官兩名;負責審訊斷案的推司、法司各三名;負責追捕逃犯、護衛衙門的院虞侯十名;以及十二名散從。

    散從,其實就是在衙門裏打雜的,一應雜活都由散從負責,清掃公廨、奉茶上酒,乃至割草餵馬等,在胥吏中的地位最低。

    孔目官、推司、法司等文職胥吏,在胥吏中的地位則最高,不但胥吏位置能通過家族傳遞繼承,而且還有機會獲得吏轉官的名額。

    李延慶作爲推官,完完全全可以當個甩手掌櫃。

    普通且不重要的案子,以及下邊縣衙呈上的案件卷宗,都可以交給手下的孔目官、推司、法司來負責。

    這也正印證了一句古話: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官員與胥吏有云泥之別,官員正是勞心者,只需監管胥吏幹活即可,一般公務不必親自動手。

    放到現代社會,那就是高層領導者負責天天開會與決策,中層管理者負責傳達上頭的指令與監督,下邊的低層員工纔是擔負具體事務者。

    滁州州衙的幾名官員,就處於中間位置,胥吏則是底層員工。

    整個滁州州衙的官員不過五人,胥吏卻多達一百三十人餘人。

    如此多的胥吏,足可維持州衙的有序運轉。

    官員們只需每日來州衙點點卯,輪番坐堂理政即可。

    李延慶在衙門裏轉悠了一圈,吩咐胥吏們整頓好新的推官衙門,便當了甩手掌櫃,應尹崇珂的邀請,去城外西澗湖釣魚。

    這年頭缺少娛樂活動,滁州城裏又沒戲可聽,就只能去城外踏踏青、釣釣魚、打打獵,還能勉強找點樂子。

    自那夜李延慶詳裝醉酒後的一番挑撥離間,勾起尹崇珂的嫉妒之火後,兩人雖對那夜發生之事閉口不提,關係卻是越來越密切。

    李延慶乾脆動用父親李重進的關係,將尹崇珂從清流關調來滁州城,與守將韓重贇換了個位置。

    兩人年歲相仿,志趣相當,每有空閒,就在滁州境內結伴遊玩,這一個月下來,倒也覽遍了滁州的山山水水。

    一葉扁舟,盪漾於青山綠水間,着實別有一番滋味。

    頭皮烤焦的滋味。

    “曬死人了。”尹崇珂擡頭望了眼灼目的太陽,忍不住出聲抱怨。

    在湖面上釣魚,要忍受兩重陽光的炙烤,一重來自頭頂的太陽,一重來自湖水的反射,直叫人無處躲藏。

    李延慶釣了五條魚,已經躲進了船艙:“天公不作美,剛出城時還是陰天,釣了一個時辰卻成了大晴天,這找誰說理去”

    “要不,咱們回城”說着,尹崇珂站起身,也想要來船艙躲躲。

    李延慶目光一直盯着水面,眼見充作浮漂的鵝毛管上下浮動,當即低聲道:“別急,有魚上鉤了。”

    尹崇珂扭頭一看,驚呼:“真有魚上鉤了”

    正所謂神仙難釣中午魚,在這上午的尾巴,竟然還能有魚上鉤,這令尹崇珂着實感到驚訝。

    尹崇珂撲到魚竿前,右手握緊魚竿,雙眼死死盯着水面上的鵝毛管。

    片刻之後,鵝毛管驟然沉入水面,尹崇珂用力一提,一條兩寸多長的小鯽魚掙扎着躍出水面。

    “嘖,這般小魚也來喫我的餌,當真不知死活。”尹崇珂提竿收線,取下鯽魚,隨手丟入腳旁的魚簍裏。

    算上這條鯽魚,簍中已有小魚八條,勉強夠塞塞牙縫。

    船是兩人租的,船上自有船家,飯食也由船家準備。

    小鯽魚用鹽醃過,兩面烤得焦黃,抹上清醬也就是醬油,再撒上一把碧翠的蔥花,鮮香誘人。

    魚肉剛一入口,尹崇珂就盛讚道:“這魚當真美味,在開封怎就喫不到這般好喫的魚”

    “自己釣的魚,喫起來會有一股特別的鮮美。”說着,李延慶伸出筷子,夾起一條小鯽魚。

    兩人喫得正歡時,李石乘一條小船前來報信。

    船還沒靠穩,李石就一躍跳上甲板:“郎君,六合縣發來急報,唐軍於今晨大舉過江粗略估計,兵力高達五萬”

    在淮南待了三個月,李石的水性是越來越好了。

    “咱們興致正好,僞唐卻來敗興。”尹崇珂眉頭一皺:“當真不解風情。”

    昨夜,兩萬唐軍於淮西過江的軍情才送來滁州,今日,唐軍又在淮東的六合縣有大動作,怎麼看,唐軍都像是要大舉北上的節奏。

    李延慶不由感慨道:“和平果然短暫,經過整整一月的修整,唐軍終於是捲土重來。”

    尹崇珂嚼着香脆的魚頭,問道:“依三郎看,此番唐軍主攻部隊是哪隻”

    “當是淮西那兩萬人。”李延慶很是篤定。

    尹崇珂好奇地問道:“淮西不過兩萬人馬,淮東卻足有五萬,三郎爲何會覺得淮西纔是主攻部隊”

    李延慶徐徐解釋道:“淮東是我朝重兵防備之地,淮西卻僅有些地方州軍駐防,僞唐若能探知我朝兵力部署,毫無疑問會選淮西爲主攻方向,別看僞唐在淮西只有兩萬兵馬,但這兩萬兵馬都是僞唐最精銳的禁軍,戰鬥力着實不差。”

    至於南唐能否探明周朝的兵力部署,答案無疑是肯定的,周軍在淮南佔領區的倒行逆施,早就引起了淮南百姓的不滿。

    一些原本心向周朝的地方富戶,已暗中倒向南唐。

    這些富戶又構成了州衙縣衙中的各級胥吏,將周軍的情報源源不斷送往江寧府。

    而周朝這邊也不缺情報,南唐朝廷內本就有不少中原南下的士人,其中也不乏與周朝暗通款曲者。

    戰爭雙方,已是明牌博弈,就看誰手裏的牌更多,更大。

    就目前的局勢來看,周朝其實已落入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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