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控鶴軍則會在明早啓程,尾隨張永德之後。
時不我待,張永德是一刻也不能等了。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滁州城的城門尚未開啓,張永德敲開了城門,領兵直入城北兵營。
尹崇珂在牀上睡得正香甜,衛兵忽然跌跌撞撞衝進屋內,趴到尹崇珂耳旁,大聲嚷嚷道:“指揮快起來,殿帥來了”
只覺大腦如遭雷劈,尹崇珂騰地一下跳將起來:“什麼殿帥來了哪個殿帥”
“還能是哪個殿帥,是咱們的張殿帥”衛兵滿臉驚慌。
尹崇珂撓了撓瘙癢難耐的頭皮,擡頭看了眼依舊昏暗的窗外,打了個哈欠:“現在什麼時辰”
衛兵板着指頭算了算,回道:“離卯時還有兩刻。”
“殿帥不是在六合縣麼,怎會這時候來滁州”尹崇珂摳了摳眼角的眼屎,嘟囔着:“難不成是有大事發生”
衛兵回道:“這個屬下並不清楚,但殿帥現在就在營內,說要指揮立刻去見他。”
“行了,我這就去。”
事出緊急,尹崇珂也來不及清洗,草草披上衣物就隨衛兵去見張永德。
張永德正悶頭對付一盤夾肉燒餅,他入城不早不晚,正好趕上廚子起牀,喫上了熱乎的早餐。
一夜奔波,可把張永德餓壞了,尹崇珂進到屋內,他纔不舍地放下手頭啃了一半的燒餅。
張永德喝了口蔥花骨頭湯,拿起桌旁白布,不緊不慢地擦乾淨嘴角和手上的油花,問道:“尹崇珂”
“下官在。”尹崇珂連忙挺直脊背站正。
張永德目光掃過衣衫不整、頭髮散亂的尹崇珂,緩緩說道:“本官要北上壽州,滁州防務已委託給趙匡胤,這滁州往後就由你說了算。”
“啊”尹崇珂有些懵,反問道:“由下官說了算”
張永德輕輕頷首:“正是如此,若無本官指示,你與趙匡胤在滁州戰場上並無上下級之分,他是六合縣守將,你是滁州守將,互相不能干涉。”
尹崇珂重重點了點頭:“下官明白”
張永德吩咐完畢,起身準備離開,突然想起一事,輕聲問道:“李延慶住在哪”
......
李延慶剛剛起牀,滁州最近是愈來愈炎熱,他經常卯時未到就被熱醒。
昨夜,李延慶一直在糾結該不該跑路,最終還是決定留在滁州靜觀事態發展。
抹了把汗津津的額頭,李延慶又將手伸到竹蓆上,摸到一手黏糊糊的汗液。
這鬼天氣,是越來越令人難受了...李延慶翻身下牀,正打算去衝個涼。
李石突然推門而入,急聲道:“郎君,張永德在門外,帶了幾十號禁軍,說要見你。”
“張永德找上門來了”李延慶頓覺背後有些發涼,但轉念又想到:張永德與父親的仇怨大概率是僞裝的。
沒錯,定然是僞裝的,他並非上門來抓我的,不然哪還用在門口客客氣氣地求見,定然早就破門而入了......
一刻鐘後,李延慶清清爽爽地進到會客廳,一進門,就看到端坐在上首的張永德。
好一個反客爲主,這張永德倒也不客氣,明明是上門做客,卻坐在主人的上首,不過他確實有這個資本...李延慶上前,拱手道:“下官李延慶,見過張殿帥。”
張永德威嚴的雙目細細掃過李延慶,用吩咐的口吻道:“叫閒雜人等都退下吧,本帥有話與你說。”
李延慶按捺住心神,轉身對李石道:“先退下。”
李石仍有猶豫,但看到自家郎君堅定而自信的目光,輕輕點頭,退出客廳,並帶上了房門。
轉過身,李延慶語氣不卑不亢:“殿帥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好,不愧是李重進的兒子。”張永德咧嘴笑道:“不過你放心,我與令尊並非仇敵,只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爲之。”
“此事下官早已明白。”李延慶對此並不感到絲毫意外,他早有猜測。
應該是李重進告訴這小子的吧,他對這三子倒也夠器重的...張永德擡手輕撫頜下硬須:“昨日馬崇祚應該找你袒露過心跡,若是令尊起事,他會鼎力相助之類的。”
不愧是能坐上殿前司都指揮使的張永德,這都能預判到...李延慶對張永德的能耐再無絲毫懷疑,但又不敢輕易開口承認。
李延慶還不能確定,這張永德就一定是父親的盟友。
見李延慶只是沉默,張永德微笑道:“好,夠謹慎,我正要北上壽州大營,如今局勢撲朔,你最好就待在滁州,清流關的韓重贇我會帶走,六合縣那邊我安排了五千兵馬看住趙匡胤,滁州城內的馬崇祚是個牆頭草,尹崇珂最近又與你走得很近,一切都無需擔憂。”
短短半日內,張永德就已全盤控制住滁州局勢,並抽身北上與父親匯合,甚至還早早洞悉到尹崇珂與自己的關係...李延慶心中波濤洶涌,表面上維持住鎮定:“下官謹遵吩咐,定會替朝廷治理好滁州。”
“小小年紀沉穩老練,倒也沒辜負令尊的期望。”張永德豁然起身,大步朝房門走去:“你好生當着文官,這未來的天下注定不是武人的。”
“下官恭送殿帥。”李延慶連忙跟上,一路送張永德出府。
出了李府,張永德從親衛手中接過馬繮,跨上馬背,頭也不回絕塵而去。
李延慶返回家中,天才剛矇矇亮。
廚娘此時應該纔剛起牀...李延慶打算練練刀法再喫早餐。
可李延慶剛握住刀柄,知州馬崇祚卻找上門來。
馬崇祚衣衫不整,跟着李石進到客廳,見到李延慶,慌慌張張問道:“張殿帥呢”
李延慶迎上前:“剛走。”
馬崇祚轉身就想去追,李延慶輕輕扯住他的衣袖:“不必去追了,張殿帥讓我轉告知州,滁州一切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