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奮鬥在五代末 >第八十二章 當徐徐圖之
    看完人事調動的文書,郭榮望向範質,饒有興致地問道:

    “範卿怎會想到讓李延慶去洛陽”

    郭榮對範質挑的這個人選,甚是滿意。

    拋開能力不提,光看身份,李延慶乃是李重進的三子,據說還很受李重進看重。

    李重進如今手握周朝泰半精銳,近七萬大軍,若有異心,後患無窮。

    郭榮本來已經將李重進的長子帶在身邊做人質,沒道理再向李重進索取兒子爲人質。

    以升官爲名,將李延慶調去洛陽,同時也可作爲人質看管,可謂是明正而言順......

    思緒飄忽間,郭榮的右手不自覺地按到了一紙公文上...這是今日剛到的急報,來自壽州:因濠州唐軍異動,張永德星夜趕回下蔡浮橋防備,六合縣防務已委託給殿前司都虞候趙匡胤。

    郭榮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濠州城裏的唐軍僅僅一萬出頭,駐守下蔡浮橋的控鶴軍雖然抽調了一萬南下,但還有一萬控鶴軍留守原地,濠州唐軍就算是傾巢出動都難以撼動浮橋,張永德這時候回下蔡,是否與竇儀之事有關係

    若果真如此,那張永德與李重進是否已然捐棄前嫌攜手合作

    若他們當真已經攜手而合作,又該如何應對

    越想,郭榮就越覺得範質選挑李延慶任監察御史很是巧妙。

    郭榮對人選滿意,全在範質的預料之內。

    範質爲郭榮效力兩年多,早已摸清了郭榮用人的喜好與習慣。

    “回陛下。”範質抖了抖衣袖,徐徐說道:“李延慶此人身份特別,出身武家,卻投身文官,兼具武將之勇猛與文官之細膩,或能配合竇儀稍解洛陽之危。”

    “洛陽之危...”

    提及洛陽,郭榮的臉色明顯暗淡下來:“範卿,朕並非不恤百姓,只是洛陽局勢複雜,朕有些無從下手...”

    洛陽最大的問題,就是名爲“十阿父”的勳貴亂政。

    亂政之勳貴,以郭榮生父柴守禮爲首,還有數名高級武官的父親。

    郭榮既不敢懲處柴守禮,也不敢輕易拿這些高級武官的父親開刀。

    武將是皇權的根基,郭榮說到底也是武將出身,郭家能登上皇位正是因爲禁軍武將們的鼎力支持。

    郭榮沒法去刨自己的根。

    說着,郭榮輕輕揉了揉鼻樑骨,語氣中帶着一絲痛楚:“朕也有苦衷。”

    郭榮這會覺得當皇帝着實有些難受,乃至痛苦。

    整日整夜爲國操勞,卻又處處受挫,這也幹不了那也幹不了,凡事都得逆着本心來,簡直讓人精神崩潰。

    範質能理解郭榮的苦衷,這般情形他爲官三十年來見得多了。

    亂政就是亂政,對百姓有百害而無一利,範質對所謂的勳貴亂政最是深惡痛絕。

    但範質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中原由武人掌權的傳統已經延續百年,要想“撥亂反正”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須得徐徐圖之,在不招致武將叛亂的前提下,逐漸將權柄奪回到文官手中。

    範質收攏思緒,輕聲回道:“有竇儀擔任西京留守,當可稍解洛陽之危局,但此舉毫無疑問會招致武將的抗議,還請陛下早作準備。”

    呵,抗議已經到了...郭榮右手手背青筋乍現,語氣淡然自若:“範卿不必爲此憂慮,朕自有主張。”

    李重進必不可能反,他與張永德聯合,無非是爲了向我施壓,博取好處,再者,張永德是否與他聯合都還不確定,目前還是先觀望爲妥......郭榮心中已有計較。

    範質走出偏殿時,天已接近全黑。

    本來範質今日還想向郭榮彙報一下國子監的事情,但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報了。

    事情也不是很大,三司去清查國子監賬簿時,發現國子監幾位官員存在挪用賣書款的問題,涉及金額幾千貫。

    金額不算大,但卻是樁糟心事。

    國子監乃是周朝最高學府,本該專心學術以及教育,朝廷將印書販書權交給國子監,就是爲了讓國子監能夠擁有充足的經費。

    結果呢,國子監卻有人貪墨那麼點賣書款,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範質見郭榮情緒有些糟糕,便打算先放放,挑個好時辰再上報。

    .......

    滁州城,李延慶牽着坐騎走出馬步獄大門,夜幕已然降臨。

    “都這麼晚了...”李延慶望了眼璀璨星空,晃了晃僵硬的脖頸。

    最近幾日,滁州境內的南唐斥候驟增,南唐諜子的活動頻率也大幅增加。

    滁州督察隊忙得焦頭爛額,不停地往馬步獄裏塞斥候諜子。

    李延慶身爲滁州推官,本着盡職盡責的態度,以及獲取情報的目的,參與了對每一個斥候諜子的審訊。

    大多時候李延慶都是在旁監督,碰到嘴硬的或者身懷要緊情報的,偶爾也親自下場。

    回到家中喫過晚飯,李延慶收到了來自開封的烏衣臺總部報告。

    如今還是六月下旬,烏衣臺的月度彙總還得等到七月。

    今天的這份是臨時報告,大部分內容來自襄陽辦事處。

    由於淮南的戰事,周朝與南唐的民間商路近乎斷絕。

    今年李延慶從馮吉那得到的一千套刊印九經,自然也沒法再販往南唐。

    但按照與馮吉的約定,這批九經不能在淮河以北販賣。

    爲了另闢蹊徑,李延慶將這批九經委託給未來岳丈安審琦來販賣。

    安審琦在山南東道經營七年,有的是門路,能將商品販往兩湖、巴蜀,乃至兩廣。

    今日襄陽辦事處發來報告,稱這一千套九經已被安審琦成功賣給了巴蜀的豪商,每套作價三貫。

    安審琦作爲掮客,大手一揮拿走了一千貫好處費。

    每套九經成本一貫三百文,若是在南唐直售,一套最少能賣出五貫。

    現在多了兩層中間商,去掉運費,李延慶這筆買賣頂多能賺五百貫。

    “中間商可太狠了...”李延慶輕聲嘟囔了一句,將手中報告放回桌上。

    下邊候着的鄧三沒聽清楚,連忙拱手道:“郎君有何吩咐”

    李延慶輕輕咳了咳,問道:“揚州和南唐可有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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