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爲鳶鳥的沐鳶飛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和這個幻境中的人進行交流，她原以爲自己在這裏不過是一個旁觀者罷了，只能看和聽，而不能說。</p><r/>
那麼，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解開真相的同時，還能……</p><r/>
“你不能。”</p><r/>
畫面突然從基地的房間一下跳轉到先前那個純白的空間。系統走到她的身邊，向她解釋道：“這些都是已經發生過了的事，沒有人能夠改變。你能同幻境中的意志交流，只不過是因爲這個幻境比較智能，有着交互功能罷了。不過我建議您，還是少說爲妙，因爲就算說了，第二天，幻境裏的意志也會遺忘掉同您的對話過程的。”</p><r/>
“所以，還是請不要多此一舉罷。”</p><r/>
言畢，她又是一推，沐鳶飛又回到了那個房間裏。</p><r/>
意志正看着她，但顯然有什麼被改動過了，它忘卻了剛剛同沐鳶飛的交流，只是走過去摸了摸鳶鳥的腦袋，而後就出門了。</p><r/>
它正在思考着怎麼將方纔的那番話委婉地說給梅納爾利耶夫聽，卻不料想撞上了一個人。</p><r/>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梅納爾利耶夫。</p><r/>
“你……”m.bg。</p><r/>
意志訝異於他居然竟不在房間裏。</p><r/>
梅納爾利耶夫眼窩深陷，黑色沉澱在他無神的雙目下面。他低下頭，朝意志挪動他那乾裂的兩瓣嘴脣，有氣無力地說道——</p><r/>
“很驚奇嗎？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p><r/>
“從覺醒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我會被銷燬。我本來就是在混日子，沒規定贏家必須要編寫世界種子吧？”</p><r/>
“呵。”</p><r/>
他輕笑一聲。</p><r/>
“多諷刺啊。原來神明一開始就告訴過那幫人，哦，應當稱之爲數據者，那幫數據者早就知道爭到最後還是個死，還是在那裏爭來爭去，呵，呵呵呵——”</p><r/>
他的神色突然黯然下來，像一片陰影似的籠罩住了意志。</p><r/>
“多可笑，你說是不是啊，意志大人？如果我是他們，我絕對不會這麼蠢，蠢到相信你們真會給我們實現心願的機會！如果能再來，我一定——”</p><r/>
他伸出自己枯瘦的手，如鷹攝住獵物般令意志動彈不得。</p><r/>
“我一定會聯合起所有的數據者，嘗試推翻你們。不用你們加冕我爲王，我自己就是自己的王！不過……現在……倒也不遲！”</p><r/>
他有氣無力地笑了。</p><r/>
突然。</p><r/>
他覺得有什麼不對。</p><r/>
“爲什麼，爲什麼是我感覺到，到，你喘不過氣……”</p><r/>
“你也不算太蠢麼。”</p><r/>
意志漠然地看着他放過了自己，看着他因缺氧而一下子呼入太多空氣，導致伏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p><r/>
“果然……像你們這種上位者，不是……能夠輕易被打倒的……”</p><r/>
意志注視着他，看着他蜷縮成一團。</p><r/>
“你真的，不打算留下點什麼嗎？”</p><r/>
“留下來……又有什麼用？我什麼也看不到啊。”</p><r/>
“如果我能幫你活下來呢？”</p><r/>
梅納爾利耶夫笑起來。</p><r/>
“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偉大？嗯？”</p><r/>
他那死灰般的眼睛裏折射出一點光彩，但意志知道那不是他的，只不過是自己在他眼裏的一點倒影罷了。</p><r/>
“小東西，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看不到自己的摯愛親朋，孤零零地走在一片死寂的世界裏，有多麼痛苦？除了在夢裏，還能依稀見到他們的身影，可是夢太短了，醒過來，有什麼都不記得。這種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活着，還不如不活着。”</p><r/>
他看到它似乎有些哀慟的樣子。他復又說道——</p><r/>
“不必爲我感到難過，銷燬我就等於碾死一隻螞蟻。你會爲了螞蟻而哭嗎？醒醒吧，你可是世界意志。這世界上每天都會有生物在衰亡。就算你一開始會難過，到最後，所有的哀傷都會化作一種司空見慣。既然死亡是一件必經之事，那就由不得你不習慣。”</p><r/>
“那……”</p><r/>
“你爲什麼，還要堅持到勝利？”</p><r/>
它問。</p><r/>
“呵。”</p><r/>
他的眼裏閃過一點希望，跟着又熄滅。</p><r/>
“我以爲，遊戲的最後，我可以見到她回來。”</p><r/>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我的妹妹。”</p><r/>
“可惜，可惜。”</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