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裏有現成的竈臺，竈邊有些油膩，看的黎明雪頗不舒服。要不是日子特殊，她都要向南無鄉發脾氣了。</p>
南無鄉豈不知她的脾氣？趁夥計暫時離開，偷偷的運轉神通，一陣水光流轉，一股微風吹過，整個包廂潔淨一新。</p>
不一會兒，夥計提着一壺水，抱着一捆木柴，帶着一個白色綿包回來。那白包中有一股很濃的香氣，薰得黎明雪微微皺鼻。</p>
夥計將水與白包隨意的放入釜中，蓋了蓋子，生好了火，只說了聲“水開了叫我”便轉身離去。</p>
黎明雪默運神識，將整個店鋪的情形洞察一遍，這些客人大同小異，都是將一些或薄或厚，或整塊的肉下到沸湯之中。豪爽的，肉熟了直接下肚，講究的，切開後分而食之。</p>
終於忍不住：</p>
“你不會是要我喫這些東西吧？”</p>
“當然不能讓你喫那些。”</p>
南無鄉往心口一點，靈光中飛出一隻木盒，裏面有他備好的東西。鳳凰圖騰修行到一定程度，就會覺醒空間神通。他不善此道，只憑此在心口處開闢了一個小空間。不過打開天門後，他對空間之力的領悟似乎更進一層，應該可以參悟更高明的空間祕術了。</p>
木盒內是一株火芝，三塊雪白通透，早處理好的妖獸肉，都有豆腐塊大小。嗅其味，三塊肉取自同類魚妖，但氣息強弱不同，應分別來自小妖，大妖和妖將身上。</p>
“凡間調料無法調和妖獸的血肉，所以用普通的調料烹煮妖獸肉時，調料是調料味兒，肉是肉味兒，就像把調料和妖獸肉放在口中一起嚼一樣。蕭前輩說他曾走遍東海與中原的大山，卻沒能找到烹飪妖獸的調料，一直頗爲遺憾。”</p>
說話間，鍋中水沸，散發出一股更濃郁的調料氣味兒，湯汁也變成茶一樣的顏色。南無鄉喚來夥計，夥計又往鍋中澆了一碗湯，湯汁顏色更濃，且味道大變了。</p>
“我找諸葛老爺子制弩，連牙齒都不剩幾顆的諸葛老爺子，在去屠迷谷前，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來這裏喫頓肉。”</p>
等水再沸騰時，南無鄉把第一塊肉切成十幾塊下了進去。</p>
“我聽他說，他一生來過這小店兒幾十次，這家店的口味兒六十年不改，反而一次比一次醇和。我就想一種六十年沒變過味道的調料，能不能調和妖獸肉。”</p>
“肯定能調和了，不然你就不會得意洋洋的帶我來此了。”黎明雪一笑說。</p>
“後來我聽掌櫃的說，他們保持口味的辦法是用老湯，就是一口湯燒了上百年。”</p>
“一百年的湯，不會壞麼？”黎明雪有些嫌棄。</p>
“說是百年，實際上已超百年了。釜下薪火常燃，每日卯時煮沸一次，酉時加調料、肉食，再次煮沸。這時候煮的，就是夥計們打包的熟肉了。除了這些肉食之外，還有些食客會借這裏的老湯烹自己帶來的肉。”</p>
“一尺之木，日取其半，萬世不竭。”黎明雪想到了關鍵。</p>
又半晌，肉翻上來。南無鄉取了碟筷，先給黎明雪夾了一塊。</p>
南無鄉說的話，黎明雪聽着覺得很有意思，竟有人薪火相傳一鍋老湯，卻一點兒也不想喫。</p>
南無鄉喫過一口，大爲滿足：</p>
“這可比棲鳴山上喫的老鼠肉好喫多了，”他抓抓頭，“奇怪，我只吃了老鼠肉，老鼠血和老鼠骨頭哪裏去了？”</p>
黎明雪聽他話中有話，白了一眼。那是她與南無鄉初見時，聯手殺了一隻鼠妖。當時她修爲還淺，不能辟穀，就把那老鼠的血與骨製成丹藥了，即可補益修行，又能充飢果腹。</p>
這功夫南無鄉已經一連吃了四五塊，黎明雪想起往事，索性卸下心防，也吃了一塊，不禁胃口大開。</p>
蕭逸炫評妖獸的肉說“酸、澀、腥、騷，硬、老、柴、糙”，妖獸大都煉體，肉質越煉越結實，口感自然好不到哪兒去。</p>
魚類妖獸在諸多妖獸中味道算好的，但也有一股天生的奇腥，入口數日都不會散。有好喫的修行人，用妖獸的肉沾凡間的調料喫，當時尚可，事後腥氣在口中留了十幾天，根本無法靜心修行了。</p>
可這片魚肉的腥氣已被克去，靈氣保留多半，肉質嬌柔軟嫩，入口即化，細膩中又帶些鮮美的甜味兒。黎明雪不在意肉上這點兒靈氣，可此肉的滋味竟讓她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嚕嚕叫了兩聲。</p>
“真是怪事，你有試過，若不用這個老湯，就真的入不了此肉的味兒麼？”黎明雪問。</p>
南無鄉朗聲一笑，將第二盤肉切得更纖薄些，也下了進去。第一盤是小妖的，第二盤就是大妖的了。</p>
“民間有俗語說滷水點豆腐，豆漿經滷水點化，便可從液態凝做固態。又有原湯化原食之說，是用麪湯幫助克化麪食。俗語中這‘點、化’二字，與咱們說的‘點、化’並無區別。”</p>
“就知道你要講道理。”黎明雪又吃了一片肉，眨了眨眼睛，頗期待的說，“每次講的都沒什麼用，偏偏我就喜歡聽。”</p>
“小妖吃了天地靈藥，就有一定機率液化自身的靈氣，進階成大妖，其過程與滷水點豆腐幾無二致。老湯日去三分之二，又補足三分之二，與我們打坐煉氣的情形也差不多。長此以往，養出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能力，能克化妖獸的肉是可能的。”</p>
“可我看這老湯對付小妖肉還行，大妖肉就差很多了，恐怕對妖將就完全沒有用處了吧。”</p>
“所以我帶了火芝，可以增加老湯的威力。”南無鄉有些得意，“其實用老湯烹製妖獸並非正途，所謂相生相剋，蕭前輩走遍人族名山，卻沒有找到烹製妖獸的靈材，想必是人族已經少有妖獸的緣故。若去妖族或萬獸山脈裏，或許就能尋到合適的靈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