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亂世情緣漫黃沙 >第二百八十一章 辦學風波
    村裏土改的事情辦妥了,趙嘯天的心裏,算是落下了一塊石頭。這些日子閒着無聊,盡瞅着滿院子的娃尋開心。

    菊花路過看見了,笑着搭訕道:“大哥倒是有閒心,和娃們鬧着玩哩,看把你給樂的。”

    趙嘯天面顯窘迫的樣子,笑着說:“不知咋的,這些日子閒得慌,見到娃們鬧騰,心裏倒是舒坦。”

    菊花輕嘆一聲,面顯憂鬱的說:“眨眼間,這羣娃齊刷刷的就長大咧,眼看着到咧上學的年齡。村裏沒學校,我又顧不來。得想個辦法,讓娃們去上學,別把娃給耽誤咧。”

    趙嘯天聽了,像是猛地愣了一下。衝菊花信服的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你說的太對咧,我咋就沒朝這方面想哩。只看着娃們樂,就跟着樂。”

    頓了一下,趙嘯天像是猛然想明白了似的,神情莊重的說:“娃們上學是樁大事,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說着,就要屁股挪窩。菊花溫婉一笑,剛要擰身離去,趙嘯天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說:“晚上讓鐵蛋叫上小偉和你哥到我屋裏來一趟。”

    昏黃的油燈下,趙嘯天平板着臉說:“這些日子,我盡顧着和娃們耍,今兒才仔細數咧數,乖乖,二十幾個,齊刷刷的。”

    頓了一下,趙嘯天像是悔悟般的說:“現在是新社會咧,政策道道又多,娃們不能像我一樣,兩眼一抹黑。得想法子讓娃娃們上學哩。”

    話音才落,小偉便略顯興奮的說:“這事我早就想說哩,可不能耽擱咧娃娃們。我上個月到縣裏開會,好多村子都嚷着要辦學校哩,縣上還說,要給解決教師哩。”

    邵有才磕掉菸袋,慢條斯理的說:“這朝朝代代,娃的教育都是大事。村裏當年,是成羣的娶媳婦,接着是成堆的生娃。半大子娃已經給耽誤咧,機靈些的,在菊花那裏還拾掇咧幾個字,楞些的,也是大字不識一個。這茬子娃長得齊整,可不能再給耽擱咧。”

    趙嘯天撓了撓光亮的腦袋,略顯愁腸的說:“蓋學校,可不是件輕鬆事情,那可得一大筆錢哩。”

    說着,眼睛斜斜的瞅了眼邵有才。只見邵有才,不慌不忙的點燃菸袋,吸了兩口。漫着滿臉的煙霧說:“要是光顧本村的娃,蓋個能看得過去的學校,估摸得一兩千塊錢。若要考慮以後的發展,那就不好說咧。”

    一直悶不做聲的鐵蛋,精神突然一振說:“我們可以聯合雙合村,一起辦學麼,他們那裏也有不少娃哩。”

    趙嘯天聽了,略顯興奮的一拍大腿說:“對麼要是兩個村子一起下手,這事就好辦多咧。”

    邵有才幹咳兩聲,不緊不慢的說:“這事我看有點懸,雙合村的情況與我們不同,他們又是,又是分田地的,鬧得一塌糊塗。現在都是各顧各,怕是沒人搭理這事。”

    小偉聽了,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說:“辦學是好事,他們總不能不讓娃上學吧”

    邵有才嘿嘿一笑說:“你還說着咧,那幫佃農們,半輩子都沒摸過自己的土地。好不容易盼着手裏有咧地,還不得日夜務習,恨不得一年能生出兩茬子莊稼哩。哪能捨得放娃娃,去上學吃閒飯哩。”

    小偉有些不服的樣子嚷道:“娃娃是他們親生的,總不能眼看着,把娃娃的前程給耽誤咧吧”

    邵有才嘴角一撇,略顯輕蔑的嘆口氣說:“看來,你還是不大瞭解北方的農民呀。農民祖祖輩輩就這麼過來了,他們認爲,自己就因該不識字,上學是有錢人家的事情。現在有咧地,他們只想着多打糧食,把肚子填飽。其餘的事情都不重要。”

    小偉還想說啥,只見趙嘯天略顯煩躁的擺擺手說:“行咧,行咧,別再扯那些沒用的咧。不管咋說,我明日先會會雙合村的人再說,賴好他也得放個屁麼。大不了,我們單幹。”

    趙嘯天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美好想法,卻在雙合村引起了軒然大波。

    老王村長,近來因爲成分的問題,不但村長被擼了,還得三天兩頭的進學習班和挨批鬥。因爲他家僱了三個長工,按政策,被劃爲地主。

    地被分了,房子和傢什也給折騰個精光,在後院給留下兩間長工住過的屋子。更爲雪上加霜的是,兒子爲了繼任村長,竟然宣佈,和父親斷絕了關係。

    老王村長是個明白人,清楚的政策,是向着窮棒子,是想創造一個人人平等的新世界。大勢所趨,他迴天乏力,只能順其自然。好在,他打小也是從窮苦日子過來的。唯一讓他堵心的是,兒子的背叛。

    兒子打小是他親手的,三字經百家姓,以及孝經,都能倒背如流。也深知,孝親尊師的道理。可政府的工作組進村不到十天,就黑着臉要搬出去單過。父親迫於局勢的壓力,就隨他而去。也算是大難臨頭各東西吧,後面的路誰也不好說。

    老王村長,纔打村裏被批鬥回來,神情懨懨的,蹴在炕桌邊喝茶。聽得屋門吱呀一聲響,只見趙嘯天手裏拎着兩酒,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老村長先是懵愣了一下,繼而慌忙磨下炕,神情有些木然的一邊讓座,一遍睨眼瞅着趙嘯天手裏的酒。

    趙嘯天依然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將酒杵到炕桌,滿臉堆笑的說:“閒着無聊,來看看老哥哥。”說着,便屁股磨上了炕。

    老村長神情微愣了一下,努力擠出一臉尷尬的笑容,輕嘆一聲說:“嗨都成這樣咧,還看個啥哩。”說着,身子有些顫巍的斜跨在炕沿。

    趙嘯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用牙咬開酒塞,衝老村長溫和一笑說:來咱哥兩整兩口。”

    老王村長一臉窘迫的樣子,目光閃爍的瞅了趙嘯天一眼,嘴脣顫抖的說:“家裏可沒啥下酒的菜,讓趙村長見笑咧。”

    趙嘯天一副豪爽的樣子說:“咱兩一人一,就這麼幹吹。”說着,一仰脖子就灌下兩口。

    老村長面帶難色的遲疑了一下,哆嗦着手,舉起酒抿了一口。皺着眉頭,嘆口氣說:“趙村長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啥事麼,還讓你親自跑一趟。”

    趙嘯天灌下一口酒,面顯欽佩的樣子說:“哎呀,啥事也瞞不過您呀。不瞞您說,還真有件大事,要請教您哩。”

    老村長悽然一笑說:“我都這樣咧,你就直說吧。”

    趙嘯天伸手抹了把溼漉漉的嘴,神情略顯興奮的說:“我打算蓋個學校,讓娃們都去念書。”

    老村長臉上的表情,略微活泛了一些。身子往前挪了挪,說:“這可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麼,打算蓋在哪裏”

    趙嘯天,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說:“這不正要向您請教哩。”

    老村長略微沉吟了片刻,捋着沒剩幾根的山羊鬍子。不緊不慢的說:“要說蓋學校,倒是有個不錯的地方哩。”

    說着,老村長點燃莫合煙,吸了兩口。眯着兩眼說:“河叉東邊有個廟底子,那是個好地方。地頭平整寬敞,還有一眼現成的喫水井哩。”

    見趙嘯天神色認真的聽他說,便略顯精神的接着道:“那地方原先是個土地廟,還養着十幾畝耕地。院子寬敞,閒屋也多。後來,被一羣一貫道的人佔了那地方。”

    老王村長說着,抿了口酒,像是面顯怒色的接着道:“一貫道,是個五教合一的教派組織。當時活動很猖獗,不但在地方,大肆宣傳鼓動人們信教入教,還把手,伸進了三臺的駐軍部隊。”

    王村長說着,神色像是輕鬆一些的接着道:“不知是那個道道,礙着咧軍隊的利益。在一個風高夜黑的晚上,只聽得卡車,哄哄的鬧騰咧半夜。清早起來一看,媽呀,土地廟被整成了一馬平川。一貫道的人,連個影子也沒見着。”

    王村長說到這裏,輕嘆一聲,衝趙嘯天微微一笑,道:“打那以後,就再也沒人打過土地廟的注意。說起來,這都是幾年前的事情咧。好在那眼井還能用,我開春路過,還特意瞅一眼哩。”

    趙嘯天,剛要興高采烈的說些啥。突然,門開了。王村長的兒子王春,虎着臉,悄然的走了進來。

    他面顯不悅的掃視了屋子一眼,淡淡的衝趙嘯天打個招呼。睨眼衝着老王村長,聲音冷冷地說:“還有心情喝酒哩。”

    老王村長,一副不屑的樣子說:“頭掉不過碗大的疤,怕啥哩。”

    王春剛想怒目訓斥,卻見趙嘯天揮手一笑說:“正想找你哩。”

    王春沒好氣的說:“是蓋學校的事吧”

    趙嘯天剛要笑臉應和,卻不料,王春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聲音冷冷地說:“你就別想打我們村的注意吧,你愛蓋不蓋,我們可懶得摻和。”

    一句話噎得趙嘯天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見他青紫的嘴脣,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伸手抓起桌上的酒,重重的摔在地上說:“少咧臭狗屎,還不種辣子菜咧,老子單幹就不信蓋不成個學校哩。”

    說着,便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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