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亂世情緣漫黃沙 >第二百八十六章 線索朝深處延伸
    祥子仰頭瞅了眼青藍深邃的天空,啓明星,正半明半暗的眨着眼睛,大地漸漸呈現出黎明前的黑暗。便睨眼瞅了瞅那人,聲音淡淡的說:“爲追你小子折騰了大半夜,快說說吧,咋個來路。”

    那人緊了緊棉襖,抹了把嘴上的霜茬子說:“我姓賈叫賈虎,老家甘肅武威人。三年前,解放軍打下了蘭州,馬步芳一看眼急咧,就到處抓兵搶糧。

    實在沒處躲,我大就把我塞在菜窖裏。二天早上,保長就領着兩個當兵的,來到我家要人,我大硬說我出遠門咧。不想,那個當官模樣的,賊眼一翻。煩躁的嚷嚷着,要拉我大去餵馬,讓我媽去刷鍋洗碗。

    當兵的二話不說,就推推搡搡的要把我大和娘弄走。我實在忍不住,就從菜窖裏竄了出來。我大見了,仰天長嘆一聲嚷道:你個傻子,出來幹啥麼說着,抓起一塊石頭,就朝當兵的頭上砸去。一邊朝當官的跟前衝,一邊衝我喊:來快跑哇就在這時,突然槍響咧。我大身子踉蹌一下,還是鼓勁抱住了當官的腰。

    當官的急了,還要拿槍打,我娘就撲了過去。結果,子彈穿過了我孃的頭。我才往前衝兩步,見我大扭頭瞪着血紅的眼睛,使出最後一口氣喊道:走哇

    見我猶豫,保長暗暗衝我擺手,示意讓我快跑。我心酸的抹了把淚,就朝不遠的樹林子狂奔。”

    說到這裏,賈虎神情有些黯然的垂下頭,像是強忍着一股翻騰而上的痛苦似的,咬咬牙,輕搖了一下頭。接着說:“擡埋了我大和娘,我就沒走遠。踏摸了十幾天,終於找個茬口,弄死了那個當官的。老家待不住,就逃到新疆躲難。

    在迪化的二道橋子,遇上個鏢局要人,我就成咧鏢客。這碗飯還沒喫上半年,鏢局就讓土匪給禍害咧。我遊手好閒的晃盪些日子,就琢磨着幹起無本買賣。

    起先也就是弄些蘇聯人的靴子,巴基斯坦人的雕花銅壺啥的換點錢,日子也混得悽惶。這次是我遇到最肥的一樁買賣,心想弄成就洗手不幹咧,到奇台的犁鏵尖子盤個店,安心做買賣。哪成想,能遇到你們哩。”

    賈虎說着,臉上露出心有不甘的樣子。祥子衝他嘿嘿一笑說:“傻小子,遇到我們是你的福分,只要你好好幹,我保你有個好前程。”

    此時,淑珍哈了哈冰冷的手,略帶抱怨的說:“還說哩,看頭先那架勢,你是橫了心要弄死我呀。我要是有個一差二錯的,你娃娃的麻搭可就大咧。”

    賈虎嘻嘻一笑說:“誰讓嬸子的拳腳功夫那麼好哩,要不是我佔着年輕力壯,拿哪是您的對手哩。”

    賈虎說着,似有不服的樣子嘆口氣,接着道:“那個兄弟的拳腳真是太快咧,不然,就他那三拳兩腳的,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再說哩,我那時也讓嬸子給打乏咧。”

    淑珍嘿嘿一笑說:“不過,我不是吹哩,要前個幾年,我早把你娃娃撂倒咧。不服老不行咧,還沒咋着氣就跟不上。要不是你手快緊逼着,我早就拔槍哩。”

    賈虎嘻嘻一笑說:“幸虧嬸子沒拔槍,不然,我還不知身上哪裏開個洞哩。”

    祥子聽了,衝他輕蔑一笑說:“若換她年輕時的習性,你那麼逼她,非弄壞你件東西不可。”

    淑珍聽了,伸手搗了祥子一拳,故作微嗔的說:“看你說的,我有那麼狠毒麼你見我把誰的東西給弄壞咧”

    祥子故作害怕的朝後列着身子,嘴裏嬉笑道:“要不是我躲的快,也不不知弄壞我幾樣東西哩。”

    淑珍正要伸手打祥子,卻見小陳和五子牽馬走了過來。祥子跺跺腳,精神抖擻的說:“要辛苦大夥咧,我們必須連夜趕到芨芨槽子。”

    灰暗靜謐的小路,幾匹嘴裏噴射着白霧的快馬,將半實的積雪,肆意的踐踏出一片,清脆而又雜亂的響聲。

    讓太陽逼着泛白的天空,將空曠而又寂靜的芨芨槽子,朦朧成一片煙霧般的灰白。剛剛依稀出氈房的影子,就見兩隻肥碩的大狗,狂吠着迎了過來。

    祥子策馬立在一處土樑上,冬窩子的輪廓,已被漸漸增白的天際,照得無處可藏。籬笆院的東側,一羣羊正在反芻着永遠也喫不完的東西,大半個院子空落落的。院門旁的兩峯駱駝,正東張西望的打着響鼻。

    賈虎見狀,剛想焦急的說啥,卻被祥子擺手攔了回去。只見氈房動處,一位哈族長者,蹣跚着僵硬的步子,朝狗吠的方向張望。

    祥子兩眼失神的瞅着眼前的情景,一天一夜的奔襲追蹤,莫非就落得個人去院空那個神祕的駝隊究竟去了哪裏東西南三個方向,最有可能的是哪一方

    案子,就像眼前無際的芨芨草一樣,飄忽不定。

    見哈族遲疑的朝前走來,祥子忙迎上幾步,下馬向老者打招呼。好在有小陳,語言上沒有障礙。

    老者見來人會說哈族話,忙熱情的招呼祥子一行進氈房。一股暖流,夾帶着哈族人家特有的氣味,便撲面而來。

    淑珍搶先湊到火爐近處,還伸手把祥子拽到了身邊。氈房裏的人口很簡單,除老者外,還有個年輕的媳婦。

    祥子在小陳的翻譯下說:“老人家,屋裏就你們兩人麼”

    老者遲疑了一下,面色略顯憂慮的說:“還有一個兒子,昨晚跟人出去了。”

    祥子不慌不忙的喝了口奶茶,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是跟一夥維族人走的吧”

    老者像是被猛地驚了一下,樹皮般粗糙的臉上,幾道彎曲的溝槽,痙攣般的跳動着。睨眼瞅着小陳小聲問道:“那個說話的人,是幹啥的。”

    小陳得到了祥子的暗示,便神情平和的說:“我們是省公安廳的,他是我們的頭頭。問你話就照實說。”

    老者略顯不安的瞅了祥子一眼,淡藍色的眼珠,透出深邃智慧的光亮,像閃電般的從祥子的臉上劃過。

    見老者稍稍平靜,祥子接着問道:“那夥維族人是你的朋友麼”

    老者面顯難色的微微搖了搖頭,深深的嘆口氣,吞吞吐吐的說:“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們”

    見老者面有難色,祥子輕嘆一聲,正色道:“老伯不用害怕,那夥維族是壞人,我們正在抓他們。把你知道的,給我們詳細說一說。”

    老者狐疑的瞅了祥子一眼,一副痛苦而又爲難的樣子,搖了搖頭,輕嘆口氣。最後,將一雙略顯乾澀疲乏的眼睛,落在了小陳身上。小陳會意,衝他溫和一笑說:“放心吧這是我們大隊長。有啥難處,他會幫你解決的。”

    老者痛苦的雙手抹了把,滾落淚珠的臉。顯出極度難忍的樣子說:“他們把我的兒子弄去拉駱駝,說要是把他們的事情說出去,就殺了我兒子。”

    說着,老者抽泣的垂下了頭。年輕女人,邊抹着眼淚給客人填茶,邊小聲說道:“他們有槍。”

    祥子見老者的情緒平穩了些,朝老者跟前湊了湊,拉着老者一隻粗糙的手,面顯溫和的說:“請您放心,我們一定設法救回您的兒子。只是我們現在想知道,那夥人的具體情況。”

    老者舉起滄桑的臉,愣愣的瞅了祥子一會,輕嘆口氣說:“昨天后半夜,突然來了十幾個維族人,說是路過天太冷,要喝碗熱奶茶。

    溝子才坐穩當,裏面一個大個子,從懷裏掏出一把錢說,要買我家的一隻羊喫。喫飽了羊肉,天也就擦抹亮了。我出門一看,院裏不但多出五頭駱駝四匹馬,還有不少木箱子。那夥人朝木箱裏面塞乾草,我路過瞄了一眼,木箱裏還有個鐵盒子。”

    說到這裏,老者疑惑的瞅了祥子一眼,接着道:“他們說的話,我大部分能聽懂。說是啥貴重的設備,不能給弄壞了。”

    見老者緩了口氣,祥子追問道:“知道他們,要把東西弄到哪兒去麼”

    老者慢慢喝了口奶茶,沉思般的說:“好像是說,要從伊犁出關。”

    祥子趕忙追問道:“知道走那條路麼”

    老者面顯憂慮的搖了搖頭說:“不清楚,他們對我兒子也不說。只說到了伊犁,就放我兒子回來,還要給一大把錢。”

    祥子沉吟片刻,精神一振說:“大家抓緊喫點東西,眼看天就亮了,就在這裏眯一會,天亮就行動。”

    說着,掏出幾張票子,悄然壓在了食佈下。

    眼下是冬季,從奇台到伊犁口岸,一般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朝西,延天山以北,經賽里木湖進入口岸。另一條路是穿越天山冰大板,由吐魯番經焉暨延天山以南繞道進入伊犁。

    祥子琢磨良久,決定自己帶人朝西追。打發小陳趕去孚遠,配合守候南路的警員,堅守防範,嚴格檢查過往商隊。

    撩開氈房門,一縷白亮的光芒刺面而來。皚皚白雪,裝點着靜謐的芨芨湖,遠處的山巒,羞怯的舞出漫長的曲線,擡眼望去,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祥子扳鞍上馬,一路朝西追去。他今天的目標是,三臺鎮的駱駝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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