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巴日和牀上的巴圖對視一眼,“龐大夫盡力就好。”
“正是這樣的道理。”巴圖的身體時十分虛弱,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如今也只是強作精神罷了,“若是龐大夫也治不好,只能說我這命就這樣了,大夫是沒有錯的。”
看到他勉強露出笑意,趙慕鳶忍不住有些難過,想要打破這氛圍,“巴圖叔叔你放心,魁川的醫術可厲害了,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我相信。”巴圖點點頭,打心眼兒裏也不想讓查干巴日一家太過於擔心,因爲自己生病,商隊已經很久沒有開張走活兒了。
龐魁川走到木桌前,落筆寫下藥方。“這些都是常見的藥材,若是有山谷應當就能採到新鮮的藥材,不過今日時辰太晚了,明日一早我便去看看吧。”他停下筆,又仔細看了一眼藥方,“不過有幾味藥材,這裏應當是沒有的,可能還是需要去買。”
“翻過金瑪谷就有一片街市,不過那裏和西夷接壤,如今不知是否安全。”查干巴日下意識扭頭看向金瑪谷的方向,和衆人走到了蒙古包外說話。
像蒙古這種多是遊牧百姓的國家,能建立街市的,除了王室固定的草原腹地區域,必然就是南來北往,經過的人比較多的地方,在和西夷接壤處有街市也不奇怪。
“危險也沒辦法,巴圖叔叔的病拖不了那麼久。”趙慕鳶了一眼龐魁川,他的神色很明顯的透露了事實,巴圖的病很嚴重。“不過還好,有衛青在。”
“嗯,明天我們去街市。”衛青點點頭,對賽罕和魁川說道:“你們一起去採藥。”
“金瑪谷常有豺狼出沒,兇險程度不比西夷軍隊。”查干巴日搖搖頭,只讓一個大夫和一個女子去,簡直太危險了。
“不要小看我啊。”賽罕忍不住撇撇嘴,她好歹也是虎頭關赫赫有名的六將軍之首。
“即便你們很厲害,也沒有說讓大夫幫我們看病,還替我們置身險地的。”查干巴日依舊覺得不妥,“這樣吧,我讓那欽和莫日根一起陪着去金瑪谷,我跟你們一起買藥。”
那欽是他最得意的大兒子,莫日根是商隊的護衛長,這二人的身手自然不必說,進出個金瑪谷必然沒問題,並且他們對地形也比較熟悉。
“那既然這樣,我也要去街市”賽罕迫不及待的說着,她可不想跟着去山裏採藥。
龐魁川看着衆人有商有量,其實,他也想去街市,買好喫的
次日清晨,加上季沉淵和衛桓,一行九人以查干巴日爲首,早早就出發了,到了金瑪谷入口處,才各自分開,採藥的採藥,買藥的買藥。
趙慕鳶等人翻過金瑪谷後,遠遠便能看到一座城鎮,策馬疾馳,很快就進了鎮上,這小鎮雖沒有大周的繁盛,倒也不失熱鬧。
“看來還沒波及到這一帶。”查干巴日看着街市上來往的人,眼神閃過一絲深沉,兩國交戰,無論輸贏,受罪的都是百姓。
“萬幸如此。”季沉淵點點頭。
“這有面具還有匕首”賽罕走到一處攤販前,好奇的看着,還招呼了趙慕鳶過來。“你不是缺一把鋒利的匕首嗎”
“是啊,但我不懂兵器。”她走過去,看着擺成一排的那些匕首,看的眼花繚亂。
“這把好,這把好看,適合女子用。”賽罕挑了一把鑲着許多寶石的匕首遞給她。
“是挺好看的。”
“她懂什麼。”衛青挑了另外一把遞過去,“這把纔是最鋒利的。”
“這把醜死了。”
“好看有什麼用,繡花枕頭不中用罷了。”他說着,蔑視的看了一眼賽罕。
“你說誰呢”賽罕氣急敗壞,“你這是指桑罵槐”
“大周話學的不錯嘛。”
“呸關你什麼事”
“別吵了”趙慕鳶無奈的打斷二人,“匕首還是下次去專門的兵器鋪子買吧,買藥要緊。”
“哪裏有藥鋪啊”賽罕扭過頭問查干巴日,不再搭理衛青。
“前面就是了。”查干巴日指着前面,用蒙古語寫着的匾額的一間鋪子。
一行幾人便撇開匕首的事兒,往藥鋪走去,剛走到門口,賽罕瞥到不遠處有間首飾樓,便忍不住了,“你們先買藥,我去買點別的,等下就過來。”
“別跑遠了啊。”
“放心吧”她笑着招招手,便轉身消失在了人羣中。
藥鋪內,趙慕鳶拿出龐魁川寫的藥方遞給查干巴日,上面圈起來的幾味藥都是要買的,讓他和掌櫃講着話,其餘人便四下打量藥鋪。
“這是什麼”她看着陳示櫃裏擺着的一碟,像是蟲子一樣的東西。
“原來冬蟲夏草長這個樣子的嗎”她還真的不知道。
“在北地,只要用心找,這些東西還是很多的,只不過很少能找到上品罷了。”
“那哪邊能找到上品啊”
“往西,從前的匈奴部族所在的西地,那裏高山羣生,養出來的草藥都是極其珍貴的。”
“你打聽這些做什麼”衛青問她。
“我替魁川打聽啊,魁川是大夫,肯定想知道這些東西啊。”
“得了吧。”衛青抱胸看着她,“你替他打聽哪裏有珍稀草藥,還不如替他打聽哪裏有好喫的。”
“咱們走吧。”查干巴日把藥揣進懷裏,對幾人說道。
“賽罕還沒過來呢。”趙慕鳶走到門口看了看,沒有見賽罕的人影,“我去找找她吧。”
衛青見她獨自走遠了,便跟了過去,查干巴日看了看被留下來的季沉淵主僕二人,說起來他們這幾個孩子,也都還正是愛玩的年紀。
“這邊離金瑪谷也不遠,你們難得來蒙古一趟,不如就先在這邊逛逛吧,我先把藥送回去。”
季沉淵也沒推辭,便跟着衛青的背影追了過去。
街市上
賽罕打量着四周花花綠綠的攤販,見都沒有她要買的東西,便直接進了首飾樓,
“姑娘想挑什麼樣的首飾啊”小二迎上前,面帶笑容的問她。
賽罕看了眼外面擺着的那些,大多是蒙古女子喜愛的配飾,雖說不上難看,卻不怎麼對她的喜好。
“有沒有臂環啊。”她的臂環在之前的打鬥中磕壞了,一直都沒來得及換新的,這些時日都是用絲帶遮住傷疤的。
“有有有,金的銀的玉石翡翠的都有。”小二領着她往裏面又走了走,果然看到了琳琅滿目的臂環,不過,蒙古女子倒少有戴臂環的,“姑娘不是蒙古人吧”
“不是。”她專心挑着臂環。
“姑娘的蒙古語講的倒是很好,聽不出來口音。”小二熱情的和她聊着天。
賽罕低着頭,微微一笑,“在蒙古待過幾年。”
見她無意聊天,小二便沒再多問,只專心幫她看着首飾。
“這是金鑲玉的,看着好看,其實戴着有些沉重累贅了。”小二悄聲和她說着,怕被自家掌櫃聽到。
“確實。”賽罕拿在手裏掂了掂重量,便放下換了另外一幅飛鳥紋的銀臂環。
“公主大人。”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樓裏頓時一陣寂靜,賽罕握着臂環,手中的力道越來越緊,這聲音怎麼是他,怎麼又是他
“公主大人哈哈哈哈哈。”男子笑得面目猙獰,一腳踢在女童的身上,“就她也配”
“掃馬糞的公主大人罷了,哈哈哈哈哈哈。”
“可不是嘛。”
身邊圍着的人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樂子,將她踢來踢去,當做玩具一般,一隻鐵靴重重踩上她的臉頰。
“喂,看到沒有我現在踩着公主的臉呢,我是不是就是皇帝了嗯是不是”
“皇帝陛下萬安”身邊的隨從配合的喊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子更開心了,低頭挪開腳,看着女童血跡斑斑的臉,忍不住啐了一口,“呸,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也敢妄想公主之位。”
“我是公主”女童趴在地上,手緊緊摳着鵝卵石凸起的地面,“我是公主”
爲什麼都是皇上血脈,只是因爲生她的人是個婢女,便不認她的身份。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你還敢說”男子一腳踢在她的腹部,“你再說一遍試試”
“我是公主”女童聲音微弱,卻依舊是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還說是吧”男子氣急敗壞,一把拽起她的頭髮,將她按進了剛剛刷馬用過的水缸裏,“公主你配嗎你見過公主嗎長樂公主見過嗎那纔是真正的公主”
冬日冰冷的水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睜開眼看到的都是渾濁的水,都是水,沒辦法呼吸,要死掉了怎麼辦啊
長樂公主啊
她閉上眼,看到了滿樹盛放,妖嬈多姿桃花,穿着鵝黃宮裝的少女在樹下蕩着鞦韆,身邊圍了一羣丫鬟侍衛,父皇在後面推着鞦韆。
那就是長樂公主嗎她躲在遠處,悄悄看着這一幕。
鞦韆盪來盪去,蕩得好高好高,少女的笑聲清脆悅耳,面容也慢慢變得清晰,那竟然,是自己的面容
“我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