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的情感大戲很快完事,一衆貴婦哭哭啼啼的傷感往事,劉備更是這場哭戲的發起人,現場一片悲鳴之聲,末了則以皇帝的憤慨之音作爲大會的總結語。

    “朕在此發誓,定要攻入建業,砍下孫權頭顱,掘孫氏三代祖墳以祭我二弟三弟在天之靈”

    俗話說哀兵必勝,被劉備這麼一渲染氣氛,座下將軍均是面色凝重,沉聲應諾,心想着這下夷陵恐怕又得是一番死戰了,只有站在陳恪身旁的陳到聞言眼色一黯,低喃道:“夷陵,真是個不祥之地啊......”

    喫完飯各家就此散去,關氏和趕來的權貴家屬自然是要離開秭歸這個前線重鎮回到益州中樞去的,各地駐防的將領和文官也要回到各自崗位各司其職,倒是陳家,在陳到離開之前進行了一次簡短的家庭會議。

    “爹,方纔你在宴席上是不是嘟囔了句什麼,我離得那麼近都沒聽得清你在說啥。還有,這是在幹嘛”

    陳家此時有兩排長輩相對而坐,分別是陳到與其妻陳夫人,以及鎮北將軍黃權和其妻黃夫人。

    陳恪與黃蓉則坐在席下,一男一女,尷尬至極。

    此時明眼人已經看出來這是要幹嘛了,黃蓉兩頰緋紅,容顏端莊,柳眉之下的一雙明眸卻是不敢和陳恪對視,見到黃蓉如此,陳恪一臉懵逼,忽地似是想起什麼,頓時神情慌張的看向陳到。

    “爹...爹。”

    不知是因什麼緣故,陳到漂泊半生,如今已然身居高位卻只娶一妻,只生一子,因此,陳家上下都對陳恪這個獨生子尤爲寵愛,而黃權雖然是益州派中鮮有的顯赫人物,但被劉氏集團壓迫的益州本土集團又怎能和陳到這樣的元老派相提並論呢再加上陳到雖然從事軍事,但陳家家學淵源,也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因此黃權完全覺得自己的這場政治聯姻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幾年前劉備剛剛攻下益州就徵召被劉璋流放的黃權,這個任務碰巧落在陳到身上,這一來二去雙方就熟絡起來,黃權一家後來特地上門拜謝陳到在官場上的照應,湊巧被還是熊孩子的陳恪看到了怯生生的黃蓉。

    “這位妹妹長得好生漂亮”

    “錯了,是姐姐”陳到糾正道,“恪兒,可想娶了這麼漂亮的姐姐作妻子”

    小陳恪興高采烈的跳起來,“自然是願意的,若是能娶到姐姐,將來我在將軍府裏造個大屋子,專門給姐姐住”

    這話立刻就逗樂了本就開心的黃夫人,碰巧黃權在仕途上也是剛剛起步,兩家立刻一拍即合,把這個娃娃親給定了下來。

    轉眼七年過去,曾經頑童已少年,黃家少女也初長成,面對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伐吳戰爭,雙方都覺得自此宴會是個極好的機會,乾脆便先將婚約定下。

    “國家戰事連連,黃兄又坐鎮一方,兩家難得齊聚,不如就趁今日將婚約定下吧。”

    黃權撫須輕笑,“吾也正有此意。”

    陳到笑着摸了摸陳恪的腦殼,寵溺地道:“你不是一直唸叨着黃家漂亮姐姐,如今可就快要得償所願了。”

    黃蓉聞言面紅耳赤,趕忙掩着面不敢見人。

    陳恪卻是暗地嘟囔一聲,他想說今天剛遇見個更漂亮的,而且前程也比黃家要好得多。

    這個小屁孩,還沒結婚似乎就已經變心了。

    倒也不是說他對娶黃家女的事情有什麼抗拒心理,畢竟當初也是他一眼看中,雙方培養七年的感情,七年呀,他還穿着開襠褲的他就和女孩兒廝混在一起,這兜兜轉轉的的情感有多深厚只有他們自己纔會清楚,至少在外人眼裏,黃蓉經常留宿陳府,如今更是連隨軍羈旅也跟了出來。

    如果不娶了黃蓉,恐怕天地也不會原諒他的色鬼色心吧

    陳恪無語望天,心想着剛看上的美女就要飛了,陳到的下一句話卻把他給聽炸了。

    “黃兄,如今前線戰事僵持,一時間難以決出勝負,陛下又急於求勝,我恐怕後方會不穩,因此能否此次歸程將小兒捎上,與令夫人一道回江州。”

    這話黃權還沒應承下來,陳恪直接就炸了,跳起來就往旁邊躲,還順勢抄起架子上的佩劍,邊拔邊嚷嚷:“我不回去我還沒有建功立業,殺吳狗替關張二將軍報仇呢”

    “恪兒,放下劍,貴客在此不得無禮”陳夫人打從一開始就反對陳恪隨軍羈旅,她年輕的時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碰上陳到這個倒黴蛋也就認了,後來陳家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家裏又只有這一個獨苗,她怎捨得讓陳恪跟着他爹一起喫苦所以打從陳恪被生下來後,陳夫人就希望陳恪步入仕途,以後無論在哪朝都可以做個文官,也算是能安然度過一輩子。

    可惜的是,看陳恪現在跳脫的狀態就知道,他是徹底承襲了他父親的熊模鬼樣。

    只是陳恪不明白爲什麼一向支持他參軍的父親,這一次卻主動提出要遣送他回去益州。

    “父親你不是常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漢室垂危,千古劫難。孩兒不想今後的人生就坐在書房裏抱着一堆竹子度過餘生,那樣的我與死了又有何區別寧可轟轟烈烈的爲復興漢室獻出生命,也絕不碌碌無爲的度過一生”

    陳恪的話是說的慷慨激昂,說的他老孃上去就是一巴掌,厲聲斥道:“天下興亡,關你屁事你看看你爹這個老匹夫,當初放下穎川陳氏偌大的家業,非要跑出來跟個沒實權的皇室鬼混,我跟着他走南闖北,幾經生死,有時候連糠都喫不上,只能喫泥巴這還算好的了,你去問問你爹手下那些軍士當初是喫的什麼他們最後有幾個人看到了成都的城牆和西川的太陽”

    陳夫人越說越慘,臉上的表情也是愈發悽慘,可謂融情於景,陳到聽自己老婆不斷揭短也只能訕訕苦笑,最後咳嗽一聲,神色鄭重的道:

    “恪兒,你的理想和抱負是沒有錯,可如今的你卻委實沒有在戰爭中保全自己的能力,你看看與你一同隨軍羈旅的孩子,這些年都陸陸續續觸摸到了武技雛形的門檻,唯獨只有你還是尺寸未進,現在前線戰事緊急,萬一發生變故,你讓爲父如何保全你”

    陳到這番話說的陳恪沉默下來,這個強者爲尊的世界,要麼以文治國,要麼以武霸天下,可直到今天爲止,陳恪都沒有看到自己在武學上的任何天分,沒有武技,你就只能當個大頭兵,是命中註定的炮灰

    想到這裏,陳恪記起這些日子裏營裏那羣屁孩對他的冷嘲熱諷,除了幾個死忠黨外,大部分人似乎都認定陳恪在武道一途再無前程,小拳拳不禁暗暗捏緊。

    總有一天,我陳恪會讓你們後悔的

    不過這事陳夫人倒是樂的見到,所以添油加醋在向黃夫人掩面哭訴,還拉着黃蓉一起竊竊私語,果然女人八卦的習性都是從小開始培養的。

    父母強大的壓力使得陳恪終於被迫妥協,當然他妥協的最大原因還是因爲陳到使出了他的殺手鐗,他拿出了自己一直貼身保管的神祕鑰匙。

    “這個時代沒有鑽戒,這個姑且就作爲你們兩的定情信物。”

    “什麼是鑽戒”陳到的自言自語讓陳恪覺得古古怪怪的。

    “將軍,前線軍情”門外傳來軍士的呼喚聲,陳到頓了一下,他的目光掃了掃陳夫人和陳恪,緩緩起身,夷陵這一戰,他絕不能錯過。

    “恪兒、蓉兒,這兩把鑰匙你們定要保管好,恪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爲父爲何一定要振興漢室麼你乖乖回益州等爲父回來,你想要的一切答案都在這兩把鑰匙之中。”

    這個似是保證又似是獎賞的承諾頓時讓陳恪的不滿消散了大半。

    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小祕密,可父親的祕密卻和那些不一樣,這點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察覺到了,母親每次傷心時總會撫摸着他的腦袋,和他說一些只有母子才知道的囈語。

    “恪兒,其實你爹以前真的很好,是個注重家族榮耀的俊傑,可是一次大病之後不知怎地像是變了個人,有時我真懷疑他還是不是我的夫君。”

    “恪兒,你爹現在總是神神祕祕的,似乎在瞞着我們母子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你說爲娘到底該如何是好我聽說皇叔的甘夫人都投井而死,戰局糜爛至此,我母子的性命又如何能保”

    “恪兒,你答應娘好嗎從此做個平凡人,不再心憂天下事,快快樂樂的度過一生。”

    ......

    與此同時,陳到匆匆趕往夷陵西北不遠處的山頭馬鞍山,俯視全局。

    “叔至,可有解”

    陳到搖搖頭,道:“大勢已成,木玄力聚集,一旦陸遜發動技能火燒連營引動天地火玄力,必定火焚千里,我軍潰如蟻卷。此地已成絕地矣”

    “就不可以用風玄力將大火引向猇亭和夷道”

    陳到苦笑道:“陸遜大將風範,特意選擇此地地形與我軍決戰,我軍身處山林,而吳軍則扼守平原,火引向吳軍根本無處可燒,就算是丞相親臨,恐怕也迴天無力啊”

    “那...就讓這戰如此敗了我們好不容易纔走到這一步”他身後的男子神情憤恨,言語中滿是不甘。

    陳到默然,二十年了,他一直覺得自己可以改變歷史,此刻卻忽然發現自己也成了歷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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