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頭告訴他,武技該用在該用的地方,在見到糧倉之前,除非是生命威脅,否則誰都不能讓他孤注一擲。
“至於其他的麻煩,就交給我們吧。”
劉老頭佝僂的背微微彎曲,然後在陳恪茫然的表情下淡淡一笑。
他按住長劍,已經看向了吳軍。
“人活着就該有價值,我們的剩餘價值就是掩護好你。”
“不必愧疚。”
“我們來這裏,就是想爲陛下而死的。”
來不及去驚愕老兵們爲何會有恐怖如斯的力量,也許吳軍會有驚愕,是以在陳恪攀上左山崖後,小心翼翼的朱然才意識到劉老頭的意圖。
他冷靜的指揮:“全軍,結龜甲陣壓進隘內崖上弓步兵,封鎖蜀賊的逃跑路線。”
“唰唰刷”
漫天箭雨,都向平道涌來。
然後劉老頭一揮劍,七百老頭也隨之揮劍,一股巨大的劍風把箭雨盪開。
劉老頭就這麼駐劍平道之前,淡笑的望着朱然。
那目光,那身姿,有一股仙逸之感,讓人產生無法擊敗的錯覺。
朱然冷笑,他是一流的智將,這點判斷力還是清晰的:
“越是強大的護衛,其守衛之人的身份就越是貴重。”
他不打算放過任何人。
吳軍兵分兩路,山下步騎夾攻七百老者,山上全部兵力,則用於堵住陳恪跑路的闕口。
他的三大武技也釋放出來,分別加成了軍團的陣型、防禦和自身的各項屬性。
越來越多的少年攀上左山崖,魏昌已經握住他新挑的大鐵棒,朝吳軍掃過去。
他身後是一羣蜂擁殺至的少年。
雙方在陡峭的山崖上推擠,由於地形問題,吳軍無法有效的結陣,是以個人實力較強的魏昌他們局部佔優。
吳軍弓兵雖然想助攻,但箭雨卻被劉老頭的劍風略無缺漏的擋掉。
“老將軍你還有閒情照顧別人嗎”
朱然在隘口前大喊,他左右的吳軍步騎已經壓到劉老頭他們面前,明晃晃的大刀和鎧甲閃着寒芒。
劉老頭依舊淡然,七百名老兵同一時間將駐地的劍尖上翻,雙手捧劍柄置於胸前,陣法轉動,森嚴有序。
嗡嗡嗡
一場無形的劍氣頓時就在七百老兵的四周環繞,看的朱然目光微凝。
沒有口號、沒有暗示、沒有信息。數十年並肩作戰的默契,讓這羣人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無論陣法、士氣還是武力都無懈可擊。
這是一支棘手的軍隊。
但這不是朱然退縮的理由,一聲令下,吳軍動了。
前後夾擊。
這時劉老頭動了。
七百把長劍舉起,對準一個點。
劉老頭大喊:“攻”
“彭”
凌厲的劍光迎空劈下,卻選擇性的只斬在一枚盾牌上。
像是冬日的風刀刻在嶙峋的石壁上。
而且只集中一點。
於是堅韌如石壁也會留下缺漏的刻痕。
“咔擦”
盾牌破裂,被它護住的吳卒直接裂成兩段。。
“啊”劍氣一破入陣中,就向兩側肆虐,吳卒慘叫身亡,陣型混亂不堪。
劉老頭動作不停,轉身又對身後的吳卒如法炮製的來了一劍。
於是吳軍夾攻的隊伍停滯不前,竟攻不上來。
七百支劍氣融成一柄,而且只針對一點突破,突進去之後又能精確的向兩邊擴散。
這是掌握了“劍陣”和“入微”麼
直接拿騎兵營來橫衝
朱然不敢賭,戰馬對於東吳而言,是比人命都貴重的戰略物資,吳騎也沒有如曹魏般強悍的騎陣,貿然投入狹隘地形作戰,一個不小心就全軍覆沒了。
朱然擡頭,山崖上的戰況對吳軍而言已不容樂觀。
爲君子者,取捨有度;爲國士者,扼其咽喉。
朱然瞬間有了決斷。
既然硬骨頭啃不下,那就只有改全面進攻爲重點進攻了。
朱然把重點放在崖上之戰。
只要把蜀賊全困在隘中,勝利是遲早的事。
他將山下步兵撤出隘道,在空闊的地方結成“龜甲陣”,確保蜀賊無力突圍後,準備往左山崖增兵。
只是他還未動,劉老頭卻突然動了。
他握劍,邁步,整個劍陣也隨他往前挪動
“豎子”他朝朱然大喊。
“豎子”
“敢蔑視大漢老翁否”
七百名或白頭或光頭的老翁駐劍前行,步踏如擊節。
鎮守隘口的吳卒驚疑不定。
若老翁真殺過來,他們擋得住嗎
朱然也有片刻遲疑。
劉老頭大笑,七百老頭大笑,一劍斬之,壁鳴石碎。
他是絕不可能,放朱然去對付陳恪的。
似乎激怒敵人的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開嘲諷了
劉老頭曬然,他想起某一日的盛夏,尚還年幼的小劉備與他戲於樹下,突然指天言:“吾必當乘此羽葆蓋車。”
“你想做皇帝嗎”小劉嘲笑,“若豎子成皇,我給你做一輩子親衛也並無不可啊”
“走着瞧吧大兄”
劉老頭驀然擡頭,目光灼灼,怒意盎然。
“東吳賊子毀盟撕約吾恨不能生啖孫權”
“江東小兒,懦如雞禽,竟連大漢老翁也不敢直視否”
“滿江吳兒,盡爲魚蝦,郡族縣吏,惶守自安,傾覆在即”
“來啊,造作啊有膽子的,就來和老夫比劃比劃啊”
劉老頭變臉似的咆哮,囂張至極。
朱然面色陰沉,吳卒面色慍怒。
太特麼委屈了,明明是自己圍了別人,反倒像被別人圍了似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難道就讓這老不死人繼續辱罵下去
那我江東諸士,顏面何存
陣中吳都尉紛紛請戰。
朱然漠然,然後緩緩搖頭。
“真正的一軍之帥,必須時刻保持理智,思考怎樣的戰術能使得戰果最大化。”
“否則,你便不算一命合格的將帥。”
“不能成爲合格的將帥,又如何能在亂世取的地位,保護自己的家族呢”
“義封啊,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你要懂得如何正確的走下去。”
不知從何時起,每到戰場,每逢怒意,朱然耳畔邊就會莫名響起父親的話。
然後他仰身,擡頭,迅速冷靜,轉身上崖。
身後的劉老頭還在叫囂,他一劍斬出,劍影如光。
劍光斬在隘口外完全體的“龜甲陣”上,只掀起一些波瀾。
兵力的優勢終究還是兵力的優勢。
每個人都有目的,每個人都有需要守護的東西,於是當兩個智者對決,縱使其中一人奮其筋骨,舍其性命,也未必能改變絕對的敗局。
醒悟過來的朱然,兵鋒直指陳恪。
一場攻堅戰,瞬間變成逃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