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忽然傳來嬰兒的啼哭,程子諾的手握緊了,心也跟着揪緊。

    她想起了她死去的那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如果當初杜瑾年選擇相信她,而不去偏袒杜佳寧,或許她也不會滾下樓梯。

    她和杜瑾年的第二個孩子若是活着,現在都該三歲了。

    男孩的話,會長得可愛帥氣,女孩的話,會長得軟萌漂亮。

    然而,那孩子還沒來得及見一見這世界,才兩個月不到,成沒成型都不知道,就那麼沒了。

    沒了......

    眸中酸熱在瀰漫,可程子諾終是忍住了眼淚。

    她從杜瑾年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語氣堅定,“瑾年,我們兩個真的已經回不去。”

    說完,她黯然地轉身,匆匆離去。

    走廊外傳來程子諾急促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好似重重踩在杜瑾年的心上,窒息一樣的疼......

    想起自己已有許久沒去看望安慧蘭,程子諾離開醫院便去了杜家。

    值得高興的是,程子諾再次見到安慧蘭時,安慧蘭已能夠站起身小步走路。

    到了客廳,程子諾扶着安慧蘭坐到沙發上,言語真誠,“安阿姨,看到你一天天康復,我真的爲你感到高興。”

    安慧蘭仍是不能說話,她拿起鋼筆開始在紙上書寫她想對程子諾說的話:

    子諾,我能活着,以及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好,這都得感謝你。沒有你,我早就死了。

    程子諾凝視安慧蘭,笑着搖搖頭,“安阿姨,你過獎了。你過去對我的好,我從沒有忘記。我是個懂得感恩的人,所以,當我看到你遭遇險境,我應該盡我所能幫你。”

    安慧蘭的淚水滑落,她輕嘆了口氣,繼續在紙上認真地寫着:

    子諾,我很抱歉瑾年當初那麼過分地對你,我代他向你說句對不起。

    其實,他那時不過是被杜佳寧的假面矇蔽了雙眼,畢竟他和杜佳寧從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而你是他在十多年以後才認識。他自認爲他了解杜佳寧比了解你多,這也是情理之中。

    看到你在你們新婚之夜春光乍泄地躺在公公的牀上,公公又奄奄一息,手還指向你,估計在那一刻,誰的老公都會喪失理智走向崩潰,不可能想到其實是自己的妹妹佈下的局。

    你並不知道,瑾年在跟你離婚後,他消極了很久,甚至得了厭食症,身體暴瘦,整整治療了三年才恢復健康。

    直到如今,我依然常常看到他躲在自己房間裏盯着你們兩個過去的合照枯坐一夜。離開你,他痛苦萬分,但他從不流於言表,他的眼淚都在心裏。實際上,他對你的愛從沒有消失過。

    子諾,現在所有的誤會都解除,瑾年已經知錯。他是真心要挽回你,你就原諒他,跟他重新開始,好嗎?

    脣邊劃過濃郁的苦澀,程子諾別過頭,擡手擦去眼角的淚。

    安慧蘭身爲一名母親,她想替兒子挽回兒媳婦的好意,程子諾不是不理解。

    可是,她和杜瑾年之間僅僅是因爲誤會這麼簡單麼?

    “安阿姨,杜瑾年當初覺得他了解杜佳寧,不瞭解我,那麼他對我的感情呢?他連他對我的感情具體是怎樣都不瞭解嗎?如果他足夠愛我,他又怎麼會輕易上杜佳寧的當,而不相信我?他對我造成的那些傷害,還有我們死去的那個孩子,是他能挽回過來的嗎?”

    程子諾的情緒變得激動,說出的話每一個字都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安慧蘭無言以對,手中的鋼筆跌落在紙上,她掩面低泣。

    程子諾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安慧蘭,聲音沙啞,“安阿姨,你現在不要操心我和杜瑾年的事,你把你自己的身體養好纔是關鍵。雖然我不會和杜瑾年複合,但是我依舊會像以前一樣對你好,你永遠是我的家人。”

    安慧蘭從程子諾懷裏起身,她重新拿起鋼筆,在紙上寫下:子諾,你和瑾年之間一點複合的可能都沒有了嗎?

    空氣裏有短暫的沉默。

    程子諾的手在收緊,她含着淚,搖頭,“沒有了。”

    安慧蘭的嘴脣顫抖不止,她忍着心痛又在紙上寫了一句:子諾,如果你真的不愛瑾年了,那就找個好男人嫁了吧。我希望你過得幸福。

    程子諾倒吸一口涼氣,表情落寞,她低沉出聲,“再說了。”

    杜瑾年住院期間,程子諾每天早上去公司之前都會到醫院給杜瑾年送她親手做的早餐,傍晚她則從公司趕到家中給杜瑾年做晚餐,再爲杜瑾年送去。休息日的時候,她會過去照顧杜瑾年一整天。

    儘管過去的恩怨不能消除,但杜瑾年這次如果不是爲了救她和小俊,他也不會受傷住院。

    因此,程子諾認爲,她應該來照顧杜瑾年。

    週末的天氣還不錯,陽光明媚,杜瑾年右小腿上的傷口癒合得差不多,醫生說,可以出去多練練走路。

    於是,程子諾攙扶着杜瑾年去醫院後花園散步。

    一路上,程子諾一句話不說,她就那麼安靜地攙扶着杜瑾年往前走。

    這些時日,都是杜瑾年主動跟她說話,她不聲不響地聽着,偶爾會迴應一兩句,即便是迴應,也都是簡單的“嗯”、“奧”之類的語氣詞。

    杜瑾年知道程子諾還在生他的氣,他也恨自己辜負程子諾那麼多,所以,他不會放棄。

    哪怕他在程子諾面前自言自語,他也要說。至少,程子諾還給他機會說話。

    他心裏清楚,程子諾一直在聽他說話,那些作爲迴應他的語氣詞絕不是敷衍,而是程子諾剋制的心痛。

    路過一片竹林,杜瑾年轉頭看向面容清冷的程子諾,嗓音低醇,“子諾,你說我們兩個老了以後,一起出去散步會是怎樣?”

    程子諾怔了一下,沒有回答。

    杜瑾年料到程子諾不會迴應他,他自問自答,“我覺得,你走到一半後會喊累,然後我就揹着你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問你:老太婆,你有沒有覺得你老頭子的腰背還和當年一樣結實?是不是初戀的感覺又回來了?”

    程子諾的脣際微微勾了一下,她有些忍不住想笑。因爲杜瑾年剛剛在有模有樣的裝老頭子,那狀態有點沙雕,又有點可愛。不過,程子諾還是保持了鎮靜,她更多的是心酸。

    杜瑾年越說越來了興致,他索性屈膝俯身,笑着對程子諾說道,“子諾,要不我們先體驗一下老夫老妻的生活吧?來,你上來,我揹你。”

    “杜瑾年,你別鬧了。你的腿還有傷。”程子諾不由擔心起來。

    她終於開金口對杜瑾年說了兩句真正意義上的話。

    “我的腿沒事,來,我揹你!”杜瑾年不肯,非要揹着程子諾。

    “杜瑾年,你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行不行!”

    程子諾擔憂地吼了杜瑾年一嗓子。

    杜瑾年見程子諾生了氣,他只好乖乖閉了嘴。

    程子諾扶着杜瑾年繼續往前走。

    氣氛又回到之前的壓抑。

    猝不及防地,迎面走來的人讓程子諾和杜瑾年同時愕然地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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